◎清末當代初·廖仲愷
金縷曲題八大山人松壑圖
未合丹青老。劇憐他銅駝飲泣,畫才徒抱。丘壑移來抒胸臆,錯節盤根寫照。想握筆、愁腸縈繞。國破家亡餘墨淚,灑淋漓、欲奪天工巧。縑尺幅,碧紗罩。繁華歇盡何須弔。且由他嫣紅姹紫,一春收了。地老天荒渾不管。空穀蒼松獨嘯。經幾度風狂霜峭。如此江山歸寂寞,漫題名、似哭還同笑。詩四句,古今悼。
賀新郎題大兄懺庵主人粵謳解心稿本
諷世依盲瞽。一聲聲、街談巷話,深然成趣。香草美人知何托,歌哭憑君聽取。聞復瓿、文章幾許。瓦缶繁弦齊競響,繞梁間、三日猶難去。聆粵調,勝金縷。曲終奚必周郎顧。且仿來,蠻音鴃舌,癡兒騃女。廿四橋簫吹明月,那抵低吟清賦。怕莫解,天涯淒苦。手抱琵琶遮半面,觸傷心、豈獨商人婦。珠海夜,漫如故。
◎近現代·沈軼劉
金縷曲壽散木居士六十
鐵也真年少。記芳春、松江射鴨,壯懷雲表。呼酒南樓鐙似雪,眼底蘧廬恨湫。但醉把、金尊狂倒。老子婆娑知許事,且毋言、食蛤應須飽。傾四座,氣如豹。三長兩短憑誰較。莽來程、支身萬役,黃河青島。日下風和新發興,六十驅馳競效。羨矍鑠、斯翁奇矯。投入前行看戰鬥,照鬚眉、還汝嬰兒貌。歌一闋,為君勞。
◎近現代·汪石青
金縷曲柬蔡竹銘丈
狂笑天風裏。笑千秋、葫蘆依樣,許多非是。哀樂蟬嫣成此局,誰耐唁紅招翠。吊不盡、鼠肝蟲臂。忽憶韓江乾淨土,老中郎、正寫玲瓏字。珠在手,事如意。酒酣喝月軒然起。挹清芬、悠悠嚮往,水雲無際。白傅一生惟灑落,想見達人胸次。料今日、嘯吟何似。商略塵寰消遣法,指郵筒、盼煞雙雙鯉。請惠我,大乘偈。
◎近現代·夏承燾
賀新涼聞馬占山將軍嫩江捷報(一九三一年)
沉陸今何說。看神州、衣冠夷甫,應時輩出。一夜三江鵝鴨亂,堅壘如雲虛設。這奇恥、定須人雪。空半誰翻雙嶺旆,比伏波、銅柱尤奇絕。還一擊,敵*奪。邊聲隴水同嗚咽。念龍沙、頭顱餘幾,陣雲四合。夢踏長城聽戰鼓,萬裏瓦飛沙立。正作作、天狼吐舌。絕域孤軍何能久,恐國殤、歌裏歸難得。望北塞。劍花裂。
附:聞馬氏變節後題
傳檄初看涕汨傾,(馬氏通電,辭氣慷慨。謂“謹以邊荒一旅,先邦人而殉國。”)臨危何意墮家聲。(馬援嘗言:“男兒要當死於邊野,以馬革裹屍還。”後果卒於軍。)少卿降虜終非計,(漢李陵字少卿。武帝時奉命出征,兵敗,投降匈奴。)三歎重刪苦戰行。(杜甫《苦戰行》詩:“苦戰身死馬將軍。雲是伏波之子孫。”此句作者自謂擬刪去《賀新涼·聞馬占山將軍嫩江捷報》詞。)
金縷曲辛巳重陽聞雁,寄滇蜀故人(一九四一年)
懶賦登高句。望人間、青山影斷,盤雕沒處。獨守孤燈聽雁陣,相喚千儔萬侶。淒咽似、送春鵑語。冰雪故交餘幾輩,料相逢、都在關山路。書不到,恨難訴。鄰家弦上平沙譜。問佳人、玉纖銀甲,能無愁否。我有商聲烏啼曲,難和庭花玉樹。但繞指、秋空風雨。揀盡寒枝棲不穩,算羈孤、始信飄流苦。霜吹裏,夜如許。
◎近現代·黃公渚
金縷曲花近樓席上聞紅豆館主彈詞
鳳首黃金撥。自龜年、梨園散後,母音消歇。最憶開天全盛日,遊戲龍樓鳳闕。奈流落、天涯白髮。鼙鼓聲中青騾去,剩雲韶、法曲哀弦徹。歌斷處,淚盈睫。現身說法人如佛。一千年、興亡陳跡,氍毹重躡。哀我王孫江南道,一曲檀槽淒絕。況又是、落花時節。故國一身無長物,撫腰間、寶劍珊瑚玦。今古恨,那堪說。
◎近現代·李祁
賀新涼年夏,客德國亞興,答石聲漢寄詞
憶京華清絕。盡年年、看盡花時,紅酣碧潔。看到馬櫻無限好,十裏長街開徹。便歸去、幽情自別。綠疊重門簾影暗,更廊長院靜燈如月。簪鬢底,有香雪。而今倦向天涯說。對人家、河山美滿,陣容勝鐵。待展翻江騰海手,萬木噤聲候發。但聽得、萊茵嗚咽。極目神州天渺渺,望雲霄有淚空拋瀉。何以處,丹心烈。
賀新涼(年10月)
一住將三月。又重陽、枯荷衰柳,碧雲黃葉。最喜山巔多靈氣,繚繞煙雲明滅。莫便是。神仙雲窟。似憶前生曾駐足,墜塵寰便爾歸途絕。回首處,心空熱。人間幾見真豪傑。笑群兒、雞蟲爭鬥,身勞神竭。學得糊塗隨分過,風月自酬佳節。幸尚有、桂花堪折。獨把一枝臨風嗅,擲平生萬事天之末。香惹袖,久逾冽。
賀新涼(年10月)
此問誰能語。是光陰棄汝,是汝棄光陰去。彈指中秋才幾日,早又重陽風雨。天未許、流年暫住。評遍前朝無限事,只美人遲暮英雄誤。才一笑,分今古。青山應料知其故。盡年年、入冬才睡,春回又寤。明月高寒江水碧,都與乾坤為主。算人便、從頭鑄錯。哀樂相尋憑播弄,縱靈超萬物終何補。誰曾見,乘風舉。
◎近現代·劉東父
賀新涼適園觀梅
試問春何處。向小園、疏籬曲沼,欲迷香霧。點翠苔痕三徑裏,惻惻輕寒吹渡。猶疑是淩波微步。傅粉搓香情脈脈,倚紅樓玉笛聲悽楚。憑花月,將愁訴。一枝又作霓裳舞。拂雕闌冰姿綽約,愛他眉嫵。姑射仙人今何在,夢斷孤山前路。莫漫向芳叢延佇。憔悴江郎詞筆盡,指花陰吊影傷瓊樹。傾酒盞,勸春住。
賀新涼春燕
花事闌珊了。甚王孫漫遊,長戀天涯芳草。幾許韶光留不住,總向鬢霜催老。憑誰問、春*縹緲。風雨敲窗驚蝶夢,向迷離煙月關山道。別離緒,知多少。畫梁藻井風光好。歎廢苑棲香何處,故憐嬌小。軟語知他商量意,正怕落紅驚攪。算又到綠陰圍繞。碧漲池塘芳草細,更翠樓深柳鶯啼曉。祇添得,人煩惱。
◎近現代·龍榆生
賀新郎予轉徙嶺南,情懷牢落,適得雙照樓主二月二十七日書雲,將轉地療養,且殷殷以三百年來詞選為詢。二十一日,先生舟經香港,不克趨前握別,賦此寄之(一九三六年)
恰似南飛鵲。莽天涯、塵狂霧重,繞枝焉托。短翼差池將安住,是處危巢燕幕。但慕想、高翔寥廓。猜意鹓雛緣腐鼠,看斜陽、漸向崦嵫薄。笳管動,助蕭索。推排幾輩匡時略。問何如、幼安遼左,且專丘壑。浩蕩鷗波乘風去,好引醇醪自酌。更孰采、芳洲杜若。心力枉拋尋常事,慰騷懷、肯忘年時約。珍重語,寄梅萼。
賀新郎用張仲宗寄李伯紀丞相韻賦呈不匱,兼示大廠。更端以進,亦無聊之極思也(一九三六年)
夢逐寒潮去。望中原、重遮嶺樹,靜臨江渚。將帥何人思宗澤,岸上不聞呼渡。漸報得、邊烽幾處。我欲為公羅豪俊,待他年、好擊平蕃鼓。要起趁,荒雞舞。蓬萊此去無多路。試評量、衣冠上國,肯為奴虜。似血紅棉擎高幹,斯意憑誰共語。細領略、異方風土。白下敧眠時難更,問詩人、果合南遷否⑴。憎短翅,阻沖舉。
按:⑴香宋老人寄予廣州詩,有“從古詩人過嶺南”之句。
金縷曲聞瞿禪去歲得予告別書,為不寐者數日,感成此解(一九四一年)
此意那堪說。數平生、幾人知己,經年契闊。攬鏡添來星星鬢,忍向神州涕雪。算咽恨、須拚一決。佇苦停辛緣何事,奈虛名、誤我情難絕。肝共膽,為君熱。故人自勵冰霜節。問年來、棲遲海澨,夢餘梁月。幾度悲歌中宵起,和我鵑聲悽切。訴不盡、口銜碑闕。填海冤禽相將去,願寒濤、化作心頭血。休更惜,唾壺缺。
賀新郎甲午端午前一日,檢《解放軍畫報》,見梅畹華院長蘭芳赴朝鮮慰問中國人民志願軍時演出《貴妃醉酒》劇照,遂依劉後村端午詞韻賦此寄之(一九五四年)
心事憑誰吐。度新聲、金尊檀板,幾番寒暑。一自東方紅日上,結束拿龍擲虎。又鴨綠、江波爭渡。賦罷同仇還徑去,慰親人、何但鳴腰鼓。群喜看,臥魚舞⑴。海棠睡足嬌如許。記當年、沈香亭北,乍醺芳醑。撩撥梅邊何限恨,霎見油油禾黍。且莫說、雷霆聲怒。爭取和平傳凱奏,囀春鶯、未肯辭勞苦。歌一曲,冠今古。
按:⑴《醉酒》中舞姿之一段,名曰“臥魚”。
金縷曲(一九五八年)
嶺表歸來,忽逾廿載,滄桑幾度,幸際休明。葉君子琳賦詞見寄,謬欲相從問業,不知衰朽之一無所當也。今日願以掃空萬古相期,且勿罪其荒率
塵夢仍來否。愛當春、紅棉燦發,料應如舊。幾輩推排催鬢白,孰問王前盧後。但夜起、恒依南鬥。屈指廿年真露電,溯深期、我亦沈吟久。花自坼,意良疚。新聲未比朱弦好。聽謳歌、移山倒海,怎容心老。旋轉乾坤今日事,莫羨詞場周柳。要爭取、專深紅透。萬古掃空先忘我,信淋漓、大筆原天授。教六合,並低首。
金縷曲陳垣庵先生來書有更加努力改造自己之語。感不絕於餘心,再呈此闋(一九五九年)
夫子長年少。向明時、日新厥續,旁搜遠紹。閱盡滄桑澄平見,真理從吾所好。正*斧、神工輸巧。豈特河清今可俟,便天維、地軸從人造。一彈指,變全貌。料知長自掀髯笑。數從前、微言有托,孤光自照。戶外胡塵連天暗,簷際看舒窈窕。但盼得、東方紅曉。我愧沾泥仍再誤,要書生、結習從頭掃。思凡骨,公其導。
◎近現代·丁寧
金縷曲(己卯至壬辰(一九三九至一九五二))
午橋醫師以毛刻穀音為贈,賦此謝之。
撫卷增淒切,甚當時殘山剩水,竟多高節。渺渺蘋花無限意,長共寒潮嗚咽。算今古,傷心一轍。搔首幾回將天問,問神州何日煙塵歇。天不語,亂雲迭。未酬素抱空存舌。更那堪蒼茫離黍,斜陽似血。惟有君家壺中世,銷盡泉香酒冽。再休道滄桑坐閱。好展平生醫國手,把孱夫舊恨從頭雪。金甌舉,滿於月。
金縷曲題醉鍾馗橫幅(己卯至壬辰(一九三九至一九五二))
進士君休矣,想生前觸階不第,幾多失意。死後偏教傳異跡,顛倒三郎夢囈。誇妙筆又逢道子,寫向人間圖畫裏。入端陽、綠艾紅榴隊,如傀儡,同魑魅。早知饕餮非常計,悔當年希榮幹祿,自殘同類。*國縱橫千載久,弱肉渾難剩記。到今日,獨夫群棄,五*不來供使役。對蒲觴未飲先成醉。掩兩耳,昏昏睡。
金縷曲(癸巳至庚申(一九五三至一九八零))前詞意有未盡,更成一解,亦不自知言之掩抑零亂也。
攬鏡添新雪。更那堪驚心臘鼓,歲寒時節。一寸芸簽無限意,往事千回百折。清晝永、簾波如纈。插架琳琅三十萬,老書城不羨黃金闕。猿鶴訊,久消歇。十年憔悴江南別。剩無情東流淝水,助人淒咽。撲面緇塵家何處,身世秋風一葉。夢不到竹西煙月。也識此行猶未已,甚鼠肝蟲臂爭偏烈。何日理,北溪楫。
金縷曲(癸巳至庚申(一九五三至一九八零))病中聞隔院有唱催眠歌引小兒入睡者,音韻淒婉,極似餘兒時所悉聞,感賦。
市遠繁聲歇。峭寒侵,淒涼病榻,旅懷愁絕。何處歌聲春樣暖,喚起傷心葉葉。想繡褓花枝交纈。慢撫輕憐珠在掌,繞回廊數遍花磚缺。偉大愛,無邊熱。半生栗碌鄉關別。更那堪南陔夢醒,鬢絲如雪。*斷庭闈何處是,未語柔腸先結。空夢繞、青林冷月。梗泊萍飄三十載,了枯禪、彈指輕漚滅。漫回首,倍嗚咽。
◎近現代·顧毓琇
賀新涼惠泉(和梅墅集韻)
結草桃花勝。有高僧,普真性海,汲泉煮茗。風送幽篁湖匠巧,編竹壚兮松嶺。試超逸,白雲仙徑。漁隱溪山猿鶴伴,孟端圖,聊寫茶煙剩。九龍嘯,二泉應。流霞飛閣垂虹瞑。笑梁汾,去梯玩月,影留明鏡。一曲情溫傳塞外,季子平安難問。想側帽,填詞夜興。如夢峰巒醒後醉,積書岩,彈指韶光景。煉石補,纑塘詠。
◎近現代·陳家慶
金縷曲秋宵送別蘭姊
燭剪西窗裏。記寒宵、依依泣別,淚花偷洗。盪氣迴腸愁難訴,一樣纏綿情意。盼秋色、連波空翠。笛裏關山明日事,歎雲萍、聚散匆匆易。空悵望,天無際。客中我正傷孤寄。更那堪、河梁折柳,消磨英氣。千裏他鄉斜陽外,蘭棹片帆迢遞。應早作、南來歸計。瑟瑟金風驚歲晚,怕芳華、轉眼成憔悴。行樂處,信懷系。
金縷曲新柳
春到人間早。又匆匆、回黃轉綠,花朝過了。媚眼初舒愁何限,慘碧年華嬌小。卻已被、東皇顛倒。風景靈和誰得似,祗當年、張緒風流好。情一線,夢縈抱。消*綠上陽關道。喜柔條、依然婀娜,漫隨人老。妝點風光三二月,逗出流鶯聲巧。漸幾樹、籠煙低嫋。為恐韶華容易逝,料傷心、也似天涯草。腸欲斷,恨誰曉。
◎近現代·胡斗南
貂裘換酒
一碧無情樹。悄無聲、半庭月色,影篩無數。客底青春容易擲,落盡桐花幾許。便吻血、啼幹何補。空抱無窮家國恨,莫柳絲、能綰遊蹤駐。怎不識,早歸去。去年為爾尋歸路。覺留連、他鄉雖適,終非吾土。今日故園春正好,閉戶奈無樂趣。還道是、浪遊堪據。滿地干戈行不得,更鷓鴣、啼到聲聲苦。誰伴我,覓歸處。
◎近現代·盧前
賀新郎馬客談自海西歸,言行近事甚悉,時亞卑西尼亞方受制於義大利
瀛客歸槎處。莽蒼蒼、揚塵滄海,魚龍掀舞。聞道亞卑丸彈地,不受他人駕馭。任墨相、眈眈如虎。血食祖宗寧敢忘,果成仁、就義誰能侮。衛社稷,安吾土。酒邊初聽堂皇語。獨回頭、驀生感慨,傷心終古。忍辱包羞多少事,事事都成錯誤。從此後、中原何主。不論豺狼狐兔鼠。競一時、馳騁神州路。西望亞,淚如雨。
賀新郎張適兮(時希)談昔年上海之役①
按:①《中興鼓吹抄》題作“內江逆旅聽張適兮談昔年上海之役”。
誰識降魔手。驀相逢、匆匆行色,渡沱而後。百戰光榮歸抵掌,笑我馬牛空走。說海上、當年馳驟。曾向廟行提一旅,抗烽塵、與敵周旋久。停不住,懸河口。伸眉今夕燈前又。喜將軍、依然年少,掛符於肘。熟讀六韜裨世用,驕膚終成芻狗。更無忘、巴山詞友。待到收功償夙諾,問橫戈、躍馬人來否。玄武外,一尊酒。
賀新涼五月二十五日記事
久矣齊生死。便埋身、一抔黃土,等閒間耳。只惜未能將革裹,孤負平生豪氣。剩一點、丹心無昧。自此從容歸上界,信詩書、沾溉垂危際。何苟免,我行矣。鋼鳶過盡群呼起。戴吾頭、斂*收魄,又來人世。但覺眼前森*域,彈片槍痕而已。炸不了、堅強意志。以齒還牙終必報,肯投降、屈服非人子。重誓約,洗茲恥。
◎近現代·王季思
金縷曲寄悼夏瞿禪先生
一夜傾盆雨。夢回時、天驚石破,恍聞天語。煉獄沉沉妖焰息,火鳳騰霄飛去,看雙翼摶風攪霧。彩練橫空霞散綺,是嘔心吐出回天句。長爪輩,何須數。謝池草色曾同賦。問當年雷灣雪浪,聯吟記否。出塞哀歌刪不盡,又聽山陽哀曲,空懷想浣溪花樹。聞道錦江春色好,想吟*長繞巴東路,孤山鶴,休回顧。
金縷曲序:羅忼烈教授邀遊香港淺水灣,時中東戰事又起,下片因及之。
淺水灣頭路。恰新晴、嬉春士女,花團錦簇。山上歡呼情人節,山下求神拜佛。喜漸見中西同俗。借問神宮修何行,剩此心不動如枯木。神不答,但瞑目。人情亂久思平復。看枝頭、鳴春嬌鳥,似歌豐樂。海色蒼茫奔眼底,想見萬靈起伏。更*伯蠻君況逐。安得天吳移海水,把海灣戰火一瓢沃。歸去也,三杯足。
金縷曲嚴慰冰《南冠吟草》讀後感賦。序:嚴昭編次其姊慰冰的詩詞為《南冠吟草》,是慰冰被囚秦城監獄中的血淚控訴,讀後感賦一闋。
讀罷《南冠草》。為慰冰錚錚鐵骨,淚沾衿抱。黑獄沉沉不見底,長日如臨冰窖。更虎豹當關咆哮。九死一生終不悔,只哲人零落縈心竅⑴。噴齒血,抗強暴⑵。十年浩劫人妖倒。有幾人臨危不懼,堅持節操。伏虎除妖終有日,四海同聲歡笑,又重見春光照耀。一卷吟箋志節在,是人間血淚凝成稿。憑毅魄,宏詩道。
按:⑴周總理逝世時,慰冰在獄中賦《六州歌頭》相吊。
⑵慰冰在獄中被提審時被打落三齒,她以齒血噴提審員,堅強不屈。
賀新郎偕碧霞孤嶼謁文信國祠①
按:①文天祥封信國公,祠在溫州甌江江心孤嶼。
乍舉橫江楫,依稀見迎風裙衩,淩波羅襪。劫外何來方丈地,迥與紅塵隔絕。容爾我雙雙拜謁。南渡興亡如夢去,峙中流剩此殘碑碣。家國恨,何事歇。海枯石爛情難滅。算人間君臣兒女,由來一例。夾徑松篁交翠影,想像霜筠雪節。更雙塔巍峨相接。各有千秋心事在,對靈祠未忍匆匆別。指江水,誓同穴。
注:文天祥封信國公,祠在溫州甌江江心孤嶼。
金縷曲吊阮玲玉
玉汝何時醒。可還能開簾約月,回腰照鏡。羅袂生塵花失豔,眼角啼痕空瑩,再不見雙眸炯炯。擷取人間無限恨,向情天一現驚鴻影。身與世,兩難問。十年蹤跡嗟萍梗。況高堂桑榆境迫,須人定省。誰識銀燈光照處,顰笑都存至性。漫只賞歌清妝靚。謠諑蛾眉何處訴,恨顛風一夜吹春冷。天不管,兒女命。
注:阮玲玉服*自殺時,我在報上見到她的照片。遺書上說“人言可畏”,又殷殷懸念在嶺南的老母。這一代明星是被謠言殺死的。
金縷曲送友人至三磐防次
詞苑論交誼。最難忘幼安奇節,龍洲豪氣。酒後狂言驚四座,白眼看人一世。偏許我忘年知己。燕市悲歌誰擊節,枉拋殘湖海英雄淚。壺玉缺,壯心碎。回首長安何處是。忍重看江山半壁,依稀天水。三月東風吹海蹙,想見中原萬騎。問記否西城題字。快意鉛刀期一割,倚南天長劍寧終棄。君行矣,我且至。
金縷曲病起示海燕
一病連三月。夢驚回,群魔亂舞,殘星明滅。誰與先生傳好語,簾外啾啾唧唧。是雙燕飛來海闕。豈有人間成長夜,漸海東霞起蒸天赤。青山在,青林出。十年前事寧堪憶。有多少沾巾兒女,一朝訣絕。誰信蛾眉螓首裏,有此崚嶒風骨。敢戟指璿宮妖孽。獨為元勳悲早逝,摘青松翠竹標高潔。長相勉,霜筠節⑴。
按:⑴十年浩劫中,我曾兩次因重病住院,海燕每以“黃梅時節有晴時”,“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相勉。一九七六年一月八日,周總理逝世,海燕與中山大學中文系諸同志熱心佈置追悼會。後於電視中見江青在周總理遺像前不脫帽,戟指大罵妖精。
金縷曲挽何其芳同志。
序:其芳同志今年六月來信,說因心絞痛大發,送醫院搶救才緩解。目下已不能做研究工作,今後想出去走走,也許對身體有好處。我復信盼其來粵。遽聞噩耗,不勝悲悼。抗日戰爭期間,其芳同志曾隨賀龍元帥至冀中。解放戰爭期間,又任朱總司令秘書,在冀中作戰。下片因及之。
聞訊驚*斷。展來書低徊反復,似聞慨歎。為道新痊心力弱,長日何堪伏案。待收起明窗筆硯。北顧太行南眷粵,仗江山為洗吟眸倦。書空把,人難見。當年躍馬從征戰。為天兵飛書傳檄,冀中踏遍。此去重霄應抖擻,重見旌旗十萬。正天闕高張雲幔。為慶人間除四害,想元戎解甲方酣宴。歌金匾,勸金盞⑴。
按:⑴“四人幫”粉碎後,首都文藝界盛傳《繡花匾》歌詞,歌頌毛主席、周總理、朱總司令豐功偉績。
金縷曲序:一九七九年春節前夕,喜讀《天安門詩鈔》。適溫州友好來函,邀請回鄉講學,賦此答之。今年是五四運動六十周年,當時提倡科學與民主,分別稱為賽先生與德先生,我正在溫州中學學習,組織詩社,試寫新詩。四害橫行時,溫州是重災區,教育戰線深受破壞,現已逐步恢復。
六十年間路。有幾番驚濤駭浪,橫風暴雨。德賽兩生何處去,五四還來四五。看華表花環高簇。終是青年意態好,天安門又見義旗舉。英傑在,誰敢侮。池塘春草題詩處。歎年來荷枯柳敗,縱橫狐鼠。霹靂一聲嚴寒去,紅萼一枝先吐。又漸見綠陰生樹。*叫狼嗥能幾日,有人民哪得無民主。春正好,休回顧⑴。
按:⑴溫州中學有春草池塘,相傳為南朝詩人謝靈運病起得“池塘生春草,岸柳變鳴禽”句處。
◎近現代·吳世昌
金縷曲答寄四哥武漢,用圓明園聯句原韻
此意兄知否。自重陽、孤懷廖落,倦歌金縷。故園登臨長嘯客,縱目關山非舊。漸凋盡、禦溝枯柳。聞道團城移玉佛,想而今、佛也眉兒皺。誰怨得,黃花瘦。傾城消息今初透。又無非、和親策妙,歲金輸夠。叔侄君臣前日事,此日輿圖換繡。費幾度、新亭沾袖。書卷生涯兄莫問,算書生、到此真何有。南去雁,頻回首。
◎近現代·張中行
賀新郎
歲月空拋擲。數流年、朱顏翠鬢,跨牛吹笛。幾度春明閑試馬,倦倚佳人錦瑟。漫自許、瓊林詞客。燧火烽煙天下事,任蒼毫點染紆籌策。追夢影,竟何益。芸編石墨今陳跡。剩冰心、清宵暗計,旅程多躓。負郭園荒三徑廢,補學塗鴉畫壁。鎮悵望、朋交山隔。白髮馮唐真老矣,且高歌共祝遂初日。吟嘯罷,淚雙滴。
◎近現代·朱蔭龍
金縷曲景山為誦冷西一竿,秋水釣斜陽詞句,悵觸前情,愴然賦此。
已拼今生了。又無端、一竿秋水,愁絲偷嫋。曆劫難消杉湖夢,夢倚朱樓塵表。都不似、舊時輕窕。賦筆琴心同冷落,算只餘、山色依然好。問舊約,誤多少。詞人例合飄零老。哪堪他、江關蕭瑟,還傷行潦。兒女風雲消息盡,悔說歡場草草。休更道、公無自惱。一抹斜陽依舊在,怕懨懨、染遍輿圖稿。閑涕淚,揮應皂。
◎近現代·啟功
金縷曲癖嗜
癖嗜生來壞,卻無關,蟲魚玩好,衣冠穿戴。歷代法書金石刻,哪怕單篇碎塊,我看著全都可愛。一片模糊殘點畫,讀成文,拍案連稱快。自己覺,還不賴。西陲寫本零頭在,更如同,精金美玉,心房腦蓋。黃白麻箋分軟硬,晉掃描隋唐時代。筆法有,方圓流派。煙墨漿糊沾滿手,揭還粘,躁性偏多耐。這件事,真奇怪。
◎近現代·孫玄常
金樓曲壽次園六十初度,步原韻(一九七七年)
歷盡滄桑矣。到而今,日月昭昭,吾心不愧。丁巳欣逢花甲歲,過了匆匆半世。莫嗟歎,人生似戲。一介書生猶往昔,卻依然,兩袖清風耳。歌盛世,豈辭費。別來無恙非容易。沐薰風,雪消冰泮,正宜春睡。三月鳳城花滿樹,造化多情有意。看枝上,鵲鳴迎喜。知命安心添壽考,順天年,何必三更起(道家拜鬥、煉丹,必半夜即志。)。將進酒,休辭醉。
◎近現代·傅子餘
金縷曲伯俊以此調見懷,次韻奉答補錄
小隱寧非福。歎浮生、飄零久矣,一邱常足。瑟瑟秋風吹廢葉,猶見癡蠅自逐。誰念我、相隨麋鹿。日對頑山兼恨水,發狂吟瓦礫同珠玉。頻徙倚,苦無竹。新詞讀罷聲淒促。更何堪、辛劉格調,才人胸腹。縱有閑愁都付與,籬外吐金霜菊。長嘯去、音回空穀。雨急雲飛收不住,望鄉關廿載思徐淑。時屢換,病先伏。
◎近現代·呂小薇
金縷曲序:一九三六年七夕前,應衡九約,遊姑蘇天平山。觀山前所謂“萬笏朝天”者。既而獨上覓吳王臺,遙矚太湖天際。衡九以病後心悸未登。下,共謁萬松林範墓。歸作〈金縷曲〉二闋,以紀茲遊相許盟心之約。稿久散失,僅記兩首之殘,合為一詞,以存永念。一九八七年老薇追記。
昨夜山靈語。道姑蘇、天平幽勝,待小薇去。曉起馳輪三百里,驚破空山煙霧。便謝卻、人間塵土。怪石嶒崚森萬戟,甚朝天玉版奴媚主。看列陣,刑天舞。吳宮廢址今何許。上荒臺、渺然四顧,涼生袂舉。目極滄浪懸一棹,記取盟心爾汝。肯閑誓、明朝牛女。夭矯龍蛇影外路,共斯人憂樂邁千古。同下拜,松間墓。
賀新涼避寇泰和,病中兩得晴梅館(孫伯亮)自滬來書,譜此寄答三首
其一
蒼莽西風裏。卻誰知、眼前景物,關山萬裏。猶是江南行吟客,暗數天涯知己。歎凋零、而今餘幾。一紙殷勤憑慰藉,兩三行。抵得盈千字。愁與恨,都勾起。病中情緒原難理。又怎禁、經春曆夏,肌銷神萎。親槨未埋丙舍冷,哀徹流亡心肺。想*魄、望兒歸祭。有弟已分生死絕,任迷途不返慚人姊。書至此,肝腸碎。
其二
歷歷當年事。憑一腔、女兒情性,多慚名士。肯與浮生隨俯仰,自有文章相慰。更默許、兩心相倚。薄海同仇烽火急,向中廚、瑣屑米鹽計。強歡笑,承菽水。西江地濕多魑魅。更那堪、故鄉淪落,旅人憔悴。稚子繞床呼阿母,未解娘心悲喜。但小手、為娘拭淚。窗外蕭蕭黃葉墜,想晚來風緊秋深矣。擁衾枕、難成睡。
其三
昨又音書至。喜居然、逋仙今日,梅妻鶴子。孤館春寒渾似夢,為問當年處士。應不再、清愁滿紙。好把麟兒娛白髮,算人間福庇無逾此。遙羨汝,淚盈眥。原知海上居非易。幸吾兄、中年漸定,滑稽酬世。腸熱未妨雙眼冷,笑看海樓蜃市。要堅信、河清能俟。十裏梁溪偕隱地,倘歸來有約君須記。常置酒,邀相醉。
金縷曲一九四五年秋,日寇投降後數日,在銀坑驚聞地質調查所傅徽弟泰和殉難,痛悼成此,並唁令姊舜華
避難千官走。剩荒村、淒涼文物,書生殉守⑴。落日平蕪思往事,亂世人間雞狗。歎溝壑、吾民慣受。忍辱偷生何等事⑵,想刀叢、怒目嗔餘醜。留碧血,映牛鬥。論交雁序澄江右。記城郊、春秋佳日,往來杯酒。弱姊心傷誰慰藉,白髮倚門望久⑶。頻入夢、遊*知否。爭信人間有此別,痛河清。不見斯人壽。遙奠處,淚盈袖。
注:⑴所址在泰和水東某村,徽弟時為副主任,恐地質資料散失,慨然自任留守。
⑵“忍辱”句,蓋原傳被執不屈而死。後見舜華於南昌,方知當日軍近水東時,為返救鄰家老婦,不及避走,遂及於難。乃改“忍辱”句為“從井救人身未惜”。徽弟高安人,青年地質學家,聞曾參加“民先”。
⑶老母不知死訊,時或夢見,猶自語“吾兒何不歸來。”
賀新涼徐高祉教授執教五十周年,敬奉水仙一盂、小詞一首為賀
歲改星霜近。感人間、春尊木鐸,陽生芳徑。今日鳣堂為君壽,翠箭亭亭堪贈。許白石、清泉照影。不見靈均騷韻外,共梅兄樊弟高題品。宛沂浴,舞雩詠。陽和薰沐凝寒褪。五十年、滄桑閱歷,嚶鳴斯應。無限天涯芳草綠,都付言傳身引。況餘事、詞壇遊刃。我有孫枝期挺秀,倘薪傳、史鑒紅專進。桃李頌,弦歌永。
◎近現代·張珍懷
金縷曲旅途記夢
葉采青桑樹。滿筠籠、吳蠶眠起,護持辛苦。分繭繰絲何碌碌,織就輕柔紈素。民有幸、王孫善賈。六耦三奇聯海客,舞袖長、翻覆雲和雨。千萬匹,載將去。南天燠暖開新埠。望囂塵、危樓廣廈,電機鐵杼。十二時工紅顏瘁,逐利難言酸楚。猶未解、狙公賦數。金縷衣裳輸異域,看飛蚨、紛向誰家聚。槐國夢,驀驚寤。
金縷曲壬申暮春客美京呈國內諸師友
裨海韶光短。待寒消、一春將盡,萬花初絢。驀地連天風雨急,紅紫淒然凋散。又惹起、羈愁繾綣。華髮飄蕭棲異域,聽啼鵑、也似侏離喚。無可語,淚空泫。金烏飛繞坤輿轉。甚塵寰、東朝西暮,晦明更換。欹枕重洋容易渡,爭奈不同宵旦。歸夢裏、應難遇見。熙攘名都誰識我,算唯有、明月清輝燦。圓與缺,總相伴。
◎近現代·寇夢碧
金縷曲題庚寅詞社雅集圖
鴻雪留縑素。自延秋、題襟月冷,俊遊重補。曆劫湖山依然在,笛裏光陰非故。恍再接、承平尊俎。振藻揚葩靈襟暢,但淺斟、任把浮名誤。差可慰,孤弦苦。旗亭舊價無人顧。剩依依、心*相守,歲寒吟侶。跡熄詩亡尋常事,何況斷宮零羽。且掇拾、蘭荃墜緒。莫遣綠塵移滄海,暫容他、三兩閑鷗鷺。沉陸意,與終古。
金縷曲題庚寅詞社雅集圖
瞑入登樓眼。縱斜陽、盡情憐惜,熨愁不暖。樓外浮雲千萬態,刻意矜奇爭幻。塵世與、西風俱換。非霧非煙神州夢,甚而今、夢也和天遠。禁幾度,海桑變。華鬘彈指匆匆散。只空餘,夷歌野哭,蕙愁蘭怨。蒲柳先零真解事,翻惹悲秋人羨。剩孤佩、冷襟誰浣。解道好春猶須逝,問殘秋、底事歸偏晚。懷此恨,寄杯盞。
金縷曲贈牧石
土伯何饕餮。銼腥牙、霎時啖盡,楚*湘血。花外一蟬留晚韻,剩共殘陽低咽。算蘭畹、流風未歇。秋雨茂陵蕉萃甚,便金莖、莫療相如渴。詩膽壯,尚如鐵。登場叱吒行雲裂。鎮依稀、鬥雷射日,古之虓傑。盡有餘威揮鐵筆,誰道壯夫不屑。奈零落、漢磚秦碣。一奏昆刀餘慟哭,甚踏天、不割蟾蜍月。肝肺冷,為君熱。
金縷曲題齋毀石存圖
萬???沉沉夕。是何因、禺強一怒,猛翻鼇極。大塊訇豗鳴土鼓,閃爍妖光紅碧。乍驚定、尚存殘息。阿閣料難巢阿鳳,甚牽蘿、莫補團瓢壁。猶夢阻,八飛翼。半楹差可留餘籍。幾搜尋、劫灰堆裏,宛然吾石。變幻蒼黃經歲事,驀地春回紫陌。忍更吊、柏人冤魄。青玉摩挲成獨往,慣長宵、那識東方白。天未補,作詞客。
金縷曲讀範曾吟草有作即以為贈
大造耽遊戲。甚風雷、陶鈞鼓鑄,孕成此氣。狂俠飛仙儒與佛,細看都無相似。讓面目、還他自己。奇絕抱沖吟一卷,試捫之、字字驚芒起。因想見,範當世。十年大祲精靈閉。幾曾經、鯨呿鼇擲,鳳饑麟死。縱使清流投濁淖,身溺道能相濟。喜重樹、文壇新幟。畫貌詩心書作骨,任揮毫、跳蕩人神*。箋墨外,浩無際。
◎近現代·茅於美
金縷曲(年5月)序:為五月八日結婚卅周年而作。璿兄以膠漆泥人,世代為為夫婦詩意見贈,感而賦答。
天意成佳侶。憶年時、海舟泊岸,寸心無據。攜手金門橋上立,一縷柔情乍吐。別離際、初憐孤旅。錦瑟年華依異國,定佳期、來歲春為主。花月下,共朝暮。韶華似夢驚回顧。比航行、波濤萬裏,片帆爭渡。三十年間恩和愛,形影相隨未足。應惟有丹誠如故。“膠漆泥人他生約,倩紅絲永系為夫婦”。深夜靜,感君語。
金縷曲(年5月)
但願人長久。此柔情、猶如歲月,又添些否。漫道江郎才思盡,詞筆神來急走。真不欲匆匆揮就。詩稿誠知終灰燼,早應該、焚去十之九。都未忍,遽分手。畫梁雛燕新歸後。羨長征、翩躚學翅,出巢時候。剩有樓頭書千冊,閒日吟玩左右。最難抵、心*相守。細味平生清修福,縱尋常、未必人人有。燈影側,為君剖。
金縷曲(年)
卅載頻回味。悵浮生、顛簸挫折,怎生由己。碌碌無為緣何事,辜負明窗淨几。枉幾度、餐眠空廢。師友於今凋零甚,任才情泯沒隨秋水。風雨晦,盛年逝。光陰已迫休追悔。待燈前、殘篇斷簡,案頭重理。乞就十年康寧日。應有寒梅再蕊。得甘露、枯枝還翠。馥鬱芬芳淩冰雪,笑人間,賞愛君為最。珍惜意,祈君會。
◎近現代·蕭萐父
金縷曲哭悼吉權.2
忍淚呼權子。怎匆匆、騎鯨入海,翛然長逝。虹影跫音銀桂月,聽雁追螢往事。憶別後、涉江蘭芷。蒿目時艱重聚首,感秋詞、意蘊深如此。宋徐我,賡相擬。迎來新國齊更始。縱征途、幾多曲折,幾番朱紫。白眼雞蟲詩骨硬,浩蕩風騷微旨。記寒夜、鳳歌難繼。海內知交獨再和,喚迅翁、慷慨同心史。*歸歟,淚難止。
金縷曲壬午除夕,七九自省
寂寂常關內。有嬌兒、懵懵莽莽,呱呱墜地⑴。七九流年如逝水,不覺垂垂老矣。漫回首、此生無悔。錦裏琴書岷峨雪,釀就詩*瑩粹。墨池畔、虹飛飆起。慷慨燃心春雷頌,更縱橫、稷下多英氣⑵。羅浮夢,青城美。凱歌歡舞迎新紀。誰料得、征途曲折,抑朱揚紫。踏過劫波風骨健,默指天心梅蕊。拼餘熱、濘耕不止。畢竟知交多處士,竹林下、煆灶猶堪睡⑶。虎溪笑,誰能會。
按:⑴我出生時,父母為中小學教員,家住成都城西一廢桑園內,短牆有門,上書常關二字,蓋取陶淵明《歸去來辭》門雖設而常關意。我初生時瘦弱,父母慮難養,因取小名“莽子”,呼為“莽莽”。
⑵中學成縣中,乃揚雄故居,有揚雄洗墨池諸勝。高中時與同班同學合辦《Rainbow》英文壁報與《空穀跫音》中文壁報,曾出《狂飆》詩專號等。入武大後,投身學運,曾寫《春雷頌》朗誦詩。畢業返蓉主編《西方日報·稷下副刊》,文風尖銳。
⑶庾信《小園賦》:嵇康煆灶,既暖而堪睡。
金縷曲癸未歲杪,八十自省
耄耋休言壽。悵平生、韶光半擲,愧酬師友。蓬島迷茫泥路滑,自擇何須搔首。幸葆此、童心無垢。桃李芬芳騰巨浪,更崢嶸、筆劍沖牛鬥。少年遊,詩情茂。星穹德律縈懷久。解連環、螺旋結構,樂章合奏。平等智觀儒佛道,偏賞蕾芽新秀。佇橋頭、承前啟後。歷史洄流多激漩,弄潮兒、爭作擒龍手。丹柯炬,燃心授。
◎近現代·馮其庸
賀新郎己醜牡丹盛時作。予園中牡丹皆從洛陽移來,至今十年,已滿園春色矣,因為賦此解
風雨神州路。想當初,移根換葉,飄來仙土。多謝春陰勤護惜,十載亭亭飄翥。看金盞、玉盤凝霧。暖日春風吹鬢影,更紫霞、獨寫淩雲賦。千萬態,且留住。沉香亭畔繁華事,有詩仙、為寫新詞,玉山相遇。細雨流光胭脂濕,只有玉溪能語。更何況,瑤臺煙雨。我欲長存解語子,遍天涯盡種相思樹。揮紫翰,譜金縷。
賀新涼壬午夏,從夢苕師謁梅村墓於石壁山前,墓為予考定後募資重建於原址之上者。夢苕師作《賀新涼》詞賜寄,因用原韻勉成此闕
底事沖冠怒。為紅顏、天驚石破,只君能語。魑魅魍魎同一貉,忍見故宮狐兔。天已墮,臣心如剖。故舊慷慨都赴死,問孱翁,何處逃秦土。天地窄,寸心苦。一枝詩筆千秋賦。捧心肝、哀詞幾闕,盡傾肺腑。我歎此翁天欲喪,幸有文章終古。更認得,松楸故堵。重樹豐碑石壁下,仰詞翁、百歲來瞻顧。*應在,感知遇。
◎近現代·單人耘
賀新郎春日浦鎮寄慨(一九八二年三月)
壯志何時已。只將臺、平林鳶下,汀洲浪起。又見江頭春草碧,萬裏明空若洗。記曾住、蒼煙叢裏。牛背夕陽歌自好,有桑麻一徑村翁喜。勤稼穡,倦書史。征車南下心如矢。慨前塵、飛雲浩瀚,風回雨霽。愧作廛濁沽譽者,頗識中邊羲理。重收拾、詩函畫幾。不恨蹉跎遲歲月,愛今朝吾更親孺子。崢嶸業,從茲始。
◎近現代·朱帆
金縷曲贈春庚
人世誠如寄。想當年、虎溪月朗,橘洲霜霽。一別無端三十載,雁足今朝重系。又還是、天涯迢遞。縱得相逢俱已老,問平生、幾許思鄉淚。雲嶺雪,珠江水。世途坎坷君休計。是古今、風流才調,天人同忌。兩鬢飄蕭容易白,我亦韶華虛費。但此點、終身不悔。粵海瀾滄風月好,更何妨,且作鷦棲地。癡妄語,聊相慰。
金縷曲答楊國威
患難長縈記。論深交、遍觀史冊,誰如杜李。未得荔枝三百顆,我亦嶺南留滯。都緣有、二三知己。杯酒傾談三十載,算人間、也足風流事。長安路,等閒視。平生拭盡滄桑淚。到如今,此身尚在,總堪驚悸。若問詩情還幾許,都在酒頭茶尾。試探取、白鵝潭水。起看餘霞猶自好,向窗前鋪下薛濤紙。揮醉墨,書狂字。
金縷曲十年浩劫,故人多有被遣送回原籍者今皆歸矣,歌以迎之
往事何堪說。記當年、枯花萎草,斷鴻啼鴃。六月炎風吹溽暑,底事長空飛雪。甚桃李、無端摧折。霹靂一聲君去也,悵年年、孤影鵝潭月。珠江水,空嗚咽。今朝相對俱華髮。是人間、星移物換,幾番寒熱。翹首彩虹明滅處,滿目經霜紅葉。莫輕負清秋時節。天際夕陽無限好,且舒展青史從頭閱。長安路,飛蝴蝶。
金縷曲遙祭易潮海
往事何堪記。自滬寧、輕輕一別,音書長滯。噩耗傳來冰共雪,心底陰霾難霽。又只恨、瘞愁無地。欲倩夢*歸故國,問漣江、可有兒時跡。清波蕩,渾難覓。歎君才調誰堪比。甚無端、鬱鬱齊魯,謫居難起。甫作京華座上客,佇聽湘弦重理。爭料得,天公猶忌。萬裏朔風吹墜葉,望天涯,點點絲絲淚。擎濁酒,遙相祭。
賀新郎為廣州詩社一周年作
又是端陽近。遍天涯、龍舟催發,鼓聲初震。千古騷人謫戍地,嶺表風流未盡。更萃薈、南疆才雋。往日同拋憂國淚,到如今,化作詩泉噴。四美具,二難並。一年花事憑誰問。自羊城木棉開後,再傳芳訊。紅透園林三萬樹,亂入箋圍筆陣。渾忘卻,星星霜鬢。留得少年狂氣在,對夕陽、笑把深杯引。呼舊雨,和新韻。
賀新郎題秋實
教育百年計。與國家興亡命脈,悠悠長系。解放山河明曙色,一片芳菲桃李。遍華夏、英才濟濟。浩劫十年誰料得,好園林、曾變荒蕪地。喜今日、春光麗。晴空萬里雲霞蔚。睹寰中、杏壇風定,程門雪霽。楊柳枝頭新綻綠,欲倩東君梳理。更須問、雛鷹飛未。此際南天花正好,待來秋、甸甸垂金穗。聽四野,歌聲起。
金縷曲贈舊日同窗
四十三年矣。驀回頭、依稀猶在,甘家臺子。當日鄉關輕易別,南北山河萬裏。恨雁足,天涯迢遞。舊跡深痕渾未忘,憶良宵、夢返星羅寺。虎溪月,湄江水。故人休問別來事。誤平生、飄零杯酒,疏狂文字。不信此生今尚健,搔首唏噓未止。又何怨,光陰彈指。笑看晚霞猶自好,倚晴窗,醉眼觀青史。浮大白,酬知己。
◎近現代·吳嘉謨
金縷曲送別
匆匆春光老。況對著、酒闌人散,香銷龍腦。一片歸心俊於鵑,徑被離愁絆倒。怎滿地、胭脂卻掃。真個銷*腸不轉,倩柳枝、遮住斜陽道。別後書,抵多少。寶馬銀鞍君興好。驀塵起、須臾千裏,虛增儂惱。努力少年行樂耳,莫說相逢特早。怕夢裏、玉顏先渺。蹤跡天涯何處覓,苦宵來啼徹相鳥。西樓上,月空皓。
賀新郎當風
滌我塵襟耳。惟大王、當日之雄,乃能若此。清人情懷無限好,真恁秋涼似水。遮莫瑤琴聲裏。一曲南薰生殿閣,把阜財、解慍都包矣。因偃草,思君子。者般消息情難已。直令我、荷衣葵扇,一齊卷起。把酒憑欄消白晝,恰好二三知己。足相與、聯吟擘紙。正喜鴻毛今遇順,看扶搖瞬息九千裏。故人意,聊複爾。
◎近現代·彭靖
金縷曲(一九七七年作)序:丁巳夏,風雨之夜,江潮驟驚,讀馮振心先生《自然室詩》,得曾聞夏瞿丈有海外東坡之耗之作。後夏知錢仲聯先生後亦有五排百韻寄瞿丈,湖上李杜,風義元白,交期並耀千秋。因成此曲,奉呈瞿老,孤燈照影,擱筆黯然。
夢破潮聲裏。知驀地、風馳電鶩,去來何意。嶺表新詩開一卷,入耳奔騰千騎。訝坐接、少陵憔悴。苦憶夜郎人萬裏,對屋樑、月腳蒼茫墜。雲共雨,翻飛際。燈前元白同醒醉。記潯陽、哀弦聲斷,青衫淚漬。淒絕窮秋風雨夜,垂死病中驚起。揮灑處、鵑紅滿紙。千載相望錢與夏,鬱崔巍、肝膽橫天地,今古憾,錢塘水。
金縷曲讀姚雪垠著長篇歷史小說《李自成》,哀李岩(一九七七年作)
天地悲歌裏。聽哀鴻、神州落日,人間何世。為快恩仇攜一劍,未許高天墮地。問千古奇雄有幾。遠顧應煩天下略,莫浪猜兒女心頭事,雷雨夜,臥龍起。中原豪傑成知己。長堪憶、關山烽火,洞房兵氣。攬轡當年澄清願,竟喪無情杯底。動淒奏、夷門雪涕。忍說關中皇王業,今盡付嗚咽東流水。憑誰定,非耶是。
金縷曲遊仙(一九八八年作)
石室丹臺路。問何來、城頭鼓角,吹衰如許。一例仙凡潸涕淚,忍聽鵑啼忒苦。江山舊、新愁難數。誰識茫茫高天意,起臥龍、要借蒼山雨。君不見,雷如怒。還君一劍君休負。滄桑事、銷凝滿抱,人天無據。年少頭顱爭擲與,落日大旗高舉。旌麾指、萬人遲汝。功罪千秋惟一念,方寸地、寧讓他人主,青史在,曾誤否。
◎近現代·汪玢
金縷曲序:過維揚禮拜鑒真大師,並與江南詩畫社諸友會於古之平山堂。
駘蕩東風柳。正人間、波甜塵暖,鹢飛龍驟。佛子歸來花雨路,沉水博山羅袖。豈止是、傳燈功就。千載袈裟存厚澤,念浮桴遠道敦朋友。鯨浪闊,轉牛鬥。緇衣我過維揚又。禮蒲團、金身玉座,沒階而走。更赴平山堂上會,太守文章在否。此江左、才人淵藪。多少維摩善詩畫,繼紅橋修禊揮椽帚。蕭寺動,蒲牢吼。
金縷曲
悵惘星河底。問今朝、西門橋畔,短舟來未。湖海浮家家縱在,也任天公徙置。中夜舞、年時胸次。名士過江松謖謖,到而今毛髮初霜矣。身世夢,淺尊裏。何堪難得糊塗計。想尋常、幾竿青出,板橋風味。添個涼螢明滅去,去也知他甚地。又不料、蘆邊潮起,文藻風流驚逐浪,莽人間剩有傷心事。歸把卷,對青兕。
金縷曲·五十九歲初度日制此四闋自壽。兼以自勵
我本狂生耳。憶當初、手能切玉,眼粗知字。天下澄清還自許,到處結交畸士。黃海外、欣逢知己。歃血盟書成信誓,舊神州、光復從今起。連朔漢,糾同志。兩河屹作中流砥。與關中、義師犄角,犯兵家忌。辛亥功歸牽掣力,綰轂東南形勢。傷癸醜、人非事異。漭漭胡塵重彌漫,十餘年、變革中途替。無限恨,複誰識。
金縷曲元韻酬黃介民賜和五九初度此詞
我輩虛生耳。把終身、功名誤盡,問經研字。大戟長槍都不屑,枯槁自甘窮士。真學問、安人修己。天下興亡原本分,遇非常、奮袂先鞭起。蓬矢發,四方志。千山萬壑經礱砥。剩如今、元龍風概,尚遭時忌。縱有詞章驚海內,莫挽狂瀾頹勢。勞故舊、嘉言寵異。一事無成憐坐廢,怎流光、不舍還催替。深自儆,敢忘識。
金縷曲元韻酬彭醇士賜和五九初度此詞
際遇何常耳。憶南來、平章法度,斠銓文字。十載三遷知遇感,咨汝皋陶作士。天下溺、饑思由己。不信屠龍無用處,忽空中、蜃氣樓臺起。山澤損,負初志。橫流激動三門砥。更誰容、極言敢諫,長孫無忌。坐令知兵王景略,捫虱休談情勢。豪氣與、當時何異。剩水殘山無著落,聽朱顏、華髮流年替。言不盡,曲中識。
金縷曲
詞賦餘情耳。恨未能、題象郡柱,勒燕然字。老大頭顱虛自負,羞對林泉逸士。功與過、俱難歸己。冠蓋倉皇南渡後,問長淮、草木兵誰起。夷甫輩,是何志。湖山信美平如砥。莽胡兒、臨江飲馬,不曾懷忌。青眼高歌目餘子,天造英雄時勢。風景縱、新亭無異。急劫危棋猶縮手,忍炎黃、遺胄終陵替。民族恥,鏤心識。
金縷曲
遊戲人間耳。半山林、半居朝市,隱埋名字。說甚稼軒薑白石,充做濫竽吹士。又幾個、疏狂如己。殘月曉風楊柳岸,更關西、鐵板銅琶起。蘇與柳,各言志。駿聲清健詞中砥。倘彭王、一時並重,惹人猜忌。三弄伊涼歌罷了,千頃汪洋聲勢。文字到、中年靈異。收斂雄心檀板下,把詩筒、咫尺勤交替。箴酒句,佩韋識。
貂裘換酒重陽無菊
近日多風雨。更巴山、荒苔亂石,葉喧如訴。爛漫秋容看不慣,況是漂零舊旅。攜客向、東籬凝佇。不道霜遲花未綻,算淵明、枉作柴桑主。空對酒,但呼負。菊花落後無花序。肯匆匆、輕拋晚節,不留香住。合殿群芳稱後勁,怎惜揉煙抱霧。君莫怪、重陽可補。璀璨黃華鋪地日,再登臨、縉嶺雲尖處。天一色,萬山俯。
貂裘換酒重陽餘制此闋,惜無菊也。予昕以蓮池院有二本已含苞欲放,倚聲為報,遂往同賞。元韻答之
不是愁風雨。最愁人、無花有酒,結腸焉訴。陶令歸來三徑廢,落寞江湖寄旅。無可奈、吟情懸佇。忽報黃華三兩本,占林泉、暗作江山主。千萬莫,再孤負。秋來漫自傷時序。拌工夫、幽芳共賞,咒秋長住。古木寒鴉生畫稿,淡抹丹霞縠霧。真個把、空山綴補。對此令人矜晚節,問元龍、豪氣今何處。青紫芥,拾甘俯。
金縷曲高臺邱門首水仙一叢開甚都。以黃瓷供養,伴我冷吟
何地無芳草。看當門、青蔥白薤,一叢寒藻。惜玉憐香情青尚切,背令莽夫鋤掉。怕不抵、冰霜撩擾。檢點黃瓷勤供養,問幽妍、清韻何人曉。聊伴我,屬詞稿。詩家比擬微唐突。數西園、寒光凍雨,感春誰早。漫語山礬難做弟,梅亦一籌輸了。料似此、帔緗裼縞。綽態柔情癡絕甚,與淩波、仙子同娟好。重作賦,剩花惱。
◎近現代·黃光
金縷曲江隊長招宴
一朵紅雲捧。喜新知、陳蕃下榻,快邀儂共。煙隔飛橋帆穩渡,宴集瓊臺仙眾(文武各長官均到。)。高會罷、髡留客送。況是酸鹹滋味外,疊衾裯、軟暖還堪擁。香未爇,酒先中。江湖一覺醒塵夢。莽英雄、吹波叱浪,滌瑕超用。指說煙霞曾相識,還許簫聲引鳳。也未免、怦怦心動。往事追談飛逸興⑴,便歡然、擪笛成三弄。回首處,暮雲重。
按:⑴丁匪入城時,江年才十七,應徵擊匪,言前事甚詳。
◎近現代·袁思亮
金縷曲
序:癸卯甲辰間餘遊於滬瀆,有歌妓薛金蓮者,明眸善睞,玉立亭亭。餘數招之,頗極楚楚依人之致。時餘方有所眷,弗加意也。既而所眷所適非人,餘亦自恨用情之誤,不復狹遊十餘年矣。從友人偶行曲中,忽與薛遇,雖芳齡非昔,而嬌波流盼,嫵媚不減當年,追話前塵,恍如昨日。美人遲暮,同是天涯。為譜此詞,用志懺悔。
舊曲徵歌地。記相逢、盈盈碧玉,破瓜年紀。別有傷春幽緒在,篆縷難燒心字。早自判、懺除情綺。不分今宵重相見,把新愁、舊恨都鉤起。渾如夢,十年事。東風開遍閑桃李。只秋娘、舊家聲價,依然如此。自是瑤英人第一,卷上珠簾十裏。但病渴、文園老矣。懊惱當時真鑄錯,負橫波、一笑千金意。空濕遍,青衫淚。
◎近現代·浦武
金縷曲二次北上,留別裏中諸友
轉瞬秋雲散。聽旗亭、驪歌重起,此心已亂。痛飲翻嫌分手早,別緒今番又換。縱不怕、風波浩漫。仗劍出門回首望,也難挨、寸寸離腸斷。千裏外,詩*遠。吟箋別後頻翻玩。料諸君、茗餘酒歇,應思舊伴。蕭瑟長途誰送我,秋風秋雨各半。眠不穩、通宵打算。莫道家山歸未得,請夢*、飛向吟窗畔。名和字,試輕喚。
金縷曲有憶
往事休重說。恨無端、雁聲嘹喨,牽衣又別。夢斷吳宮歌舞夜,瘦影殘燈明滅。乍驚省、蟾圓已缺。細檢舊箋空惆悵,剔孤檠、心痛如刀切。紅袖灑,相思血。自憐落拓謀生拙。悔當初、腸柔似水,情深似結。煩惱終難解脫盡,頃刻死灰又熱。縱拋卻、眼前花月。挨住愁腸尋快樂,奈更殘、和漏聲聲咽。翻自笑,情癡絕。
◎近現代·顧憲融
金縷曲唁沈山靈悼亡
濕透青衫袖。最無端鸞離鵠別,釵分鏡剖。從古寶鬘雲易散,何況瑤臺佳偶。悵春到荼蘼開後。一片紅鵑留不住,遍青山啼的東陽瘦。酸切處,怕回首。年時我亦傷春夠。數新詞吊花哭月,十之八九。須信才人多薄福,更不如君還有。只幾見白頭廝守。噙淚看天何夢夢,試相攜同把靈閽叩。返*術,可知否。
金縷曲金陵道中
瘦馬還相識。又馱來清霜古道,亂煙斜日。馬上征衣西風冷,欲控青絲無力。細認取個人顏色。除卻眉棱些兒地,早平生英氣都消失。鞭指處,古城黑。年時湖海傷飄泊。好金陵山溫水膩。久違遊屐,是度重來山靈笑,風景何曾異昔。只何事獨成悽抑。一把柳絲垂垂老,向漁陽集裏愁難拾。襟上淚,不須拭。
金縷曲
此地重來又。像人生一湖純水,幾多平皺。暫洗江南兒女淚,贏得歡情休負,正不雨微雲時候。似舊畫船人似玉,細思量我亦模糊透。鷗與鷺,漫根究。登臨乍覺吟懷瘦。更相攜一番吟望,一番僝僽。我是斜陽君是水,渠是垂垂煙柳。祇合把心*廁守。直待西風吹夢冷,剩濃霜滿鏡還消受。持此意,付杯酒。
◎近現代·張克家
金縷曲挽喬年嫂劉淑人
稽首慈雲下。去來今生,都了徹、者番瀟灑。勞頓文殊常視疾,方信皮囊是假。盡聽得、盲詞閒話。一點靈臺瑩十界,見陽烏、西下如馳馬。姑放穩,畫裙衩。*兮切勿尋廬舍。有空中、天龍八部,繡軿迎迓。四相胥捐無個事,付與羚羊角掛。更莫論、兒孫婚嫁。回憶蒲團修淨業,怕泉明、醉死蓮花社。香火願,淚盈把。
賀新郎亦香納姬,賦此賀之
南市鐙如晝。四輪開、鬢香衣影,馬馳車驟。難得繽紛飄瑞雪,全為紅妝白叟。掩映著、玻瓈窗透。軟踏氍毹花下拜,恁娉婷、盈尺腰楊柳。今日事,莫須有。觀心何若觀情竇。想者回、程表朱裏,細心研究。酣暢淋漓京兆筆,還是髯蘇結構。作不到、雙彎眉皺。把一天愁都埽卻,盼來年、白瓠兒繃繡。屏六曲,翠衾覆。
◎近現代·俞律
賀新郎夜觀水仙賦此寄興
杏李非吾友。更無論、碧桃佯病,玉梨佯瘦。墜地楊花都是怨,不似前賢忠厚。梅未老、愁山先皺。莫道千金牡丹價,算海棠也只閑花柳。春未去,已枯朽。
滿庭香雪頻添酒。弄瑤琴、有人偷聽,悄然屏後。幽絕簾櫳窺鬢影,微步噤鸚喑狗。正流水、高山時候。素袖風輕休教舞,怕紅塵汙了纖纖手。歸去者,莫回首。
賀新郎九華山飲茶過臺城
多暮誇三友。向清波、重來照影,一時俱瘦。指點九華山上塔,戳破湖心雲厚。天已被、扁舟揉皺。十裏長堤風正北,想煙中愁煞臺城柳。寒影裏,有人否。空庭無覓胡姬酒。把濃茶、枯腸難索,陸張前後。昔日紅氍毹上夢,夢斷吹簫屠狗。早華髮、亂生時候。想聽後庭當時曲,怕美人閑壞琵琶手。空井畔,一搔首。
賀新郎登趙武靈王叢臺
細雨叢臺冷。正泥階、決明獨立,金錢圓整。指點滏陽河畔樹,起鳳騰龍形勝。做古陌、長街煙景。借問萬金陽翟買,更如花一笑趙姬影。千載夢、個中省。登高叱吒蒼天迥。舊山河、而今還說,風流秦*。十萬金戈橫磨雪,鐵馬如雲飛騁。漫踏碎、故園霜徑。孤雁驚秋樓戰壘。有西風見我二毛迸。彈瑟去、倩王聽。
賀新郎乙亥春宋詞來飲暢敘甚歡次日賦此寄贈
一笑三杯酒。正長橋、半篙浪漲,小梅芳透。十裏秦淮河邊路,滿目微黃古柳。是江南、人文淵藪。攜手問君君已老,剩風流不落少年後。論吾道、談天口。年年春草須回首。記當時、名花解語,綠鬟紅袖。說到書生本色處,指點白衣蒼狗。總付與、百般辜負。萬事何當從頭問,把新詩都寄誰家手。我亦為,惜春瘦。
賀新郎毛坦橋病裏見楊花
病入三春杪。正荒園、楊花飛起,隔窗多少。粉淚撩人煙浦裹,輕薄小鬟燕趙。拼不學、美人香草。同是天涯淪落客,問相逢相識何時了。花不語,被人惱。匆匆辭柯難回抱,漫贏得、東風盈樹,天公一笑。莫道花非花是句,花是花非誰曉。君不見、紅塵易老。不是無情卿似我,是多情我似卿卿貌。借卿影,長相照。
◎近現代·李繼熙
金縷曲其一贈沈用宜,倚成容若韻
身世浮雲耳。偶相逢,流連風月,誇談門第。滿腹牢騷無限事,盡入詩情酒意。依舊是半生知己。慷慨悲歌君莫笑,對娥眉肯灑窮途淚。多少恨,付流水。寬懷且自尋酣醉。盡由他雞蟲得失,易招猜忌。天下文章餘幾輩,耿耿此情何已。但剩得千般追悔。宿酒零香消未了,又匆匆惜別他鄉裏。相憶詩,從頭記。
金縷曲其二寄金寶陳晴山怡保黃蘊山
慚愧雕蟲技。笑依前,蕭條羈旅,頹唐暮氣。料理虛名身後策,稍稍著書而已。算今日閱人多矣。聚散交疏惟勢利,更營營逐逐真無謂。君與我,淡如水。閑愁消遣知何計。且叮嚀分題雅詠,郵筒頻寄。自是詩人相得處,別有一番天地。說不盡存亡興替。文化南洲稱落後,看風流儒雅憑誰繼。持此願,矯時弊。
金縷曲其三檳城閱書報社刊行廿四周年紀念冊,丘明昶主席許生理副主席徵餘為編輯,賦此答之,並呈革命前輩吳世榮老丈
革命策源地⑴。念年時,風流人物,一堂濟濟。斬木揭竿當日事,誰識黨人深意。廿四載典章鹹備。各有雄心難盡斂,灑憂時幾點新亭淚。驅猛獸,排洪水。劇憐舉世皆魑魅。幸頻年宣傳正義,籍資鼓吹。海外機關今散盡,碩果僅存而已。況公等都還健在。作史慚非牛馬走,歎吾生也晚心逾醉。搜索遍,枯腸矣。
按:⑴檳城閱書報社為中國國民黨孫總理中山先生所手創,亦即同盟會時代之南洋總機關,辛亥廣州之役,總理曾與孫眉黃興趙聲胡漢民諸氏策勳於此,故有革命策源地之稱。
金縷曲其四檳城喜晤張幹之將軍,即席賦贈
檳島停征棹。喜將軍,乘風破浪,宣威南徼。百萬僑民迎虎旆,贏得歡聲載道。看偉績追蹤三保。屈指神洲推志士,豈吾閩人物庸中佼。任意氣,淩燕趙。識荊此日嫌非早。念天涯留連杯酒,幾番歌笑。回首半生成敗事,何用較量分曉。只黨國深縈懷抱。大好河山終板蕩,仗男兒身手須重造。有幾個,堪同調。
◎近現代·薛建吾
金縷曲送菊軒赴魯西
懶折長亭柳。念天涯,萍蹤絮跡,七旬聚首。肝膽相傾真血性,語爽情長意厚。曾幾度,煎茶溫酒。剪燭縱譚狐共*,忒新奇,大放懸河口。真可續,齊諧後。無端遠到天孫(泰山別名。)右。莽乾坤,傳杯豪飲,幾時能又。此去定知遊懷暢,太白樓頭擊缶。更識個梁山屠狗。莫戀琴颱風光好,到梁溪,共賞黃花瘦。江左約,願同守。
金縷曲贈金聲
老綠鶯啼又。忒銷*,榆錢滿地,楝花風驟。惟楚有材非妄誕,江漢鐘靈毓秀。記一室,商量研究。八月薰陶慚函丈,忽分攜,一曲驪歌奏。襄水畔,每懷舊。傷時淚濕青衫透。大中華,天驕蠶食,強權瓜剖。救國拯民男兒事,投筆休辭人後。莫孤負,頭顱如鬥。此去從戎親鋒鏑,待他年,大展好身手。回故土,光華胄。
金縷曲憲兵學校八周年紀念祝詞
憲校無量壽。八年來,經營慘澹,計全謀周。珊網宏張羅俊秀,個個龍驤虎驟。文武學,分程研究。訓練重於躬作戰,勤教育,無間宵和晝。成勁旅,忠元首。幾多覆雨翻雲手。莽神州,封建餘孽,橫行狂走。羅織何嫌莫須有,從古河清難候。賴袍澤,公忠共守。鋤奸發覆維章憲,齊做到,民保軍師傅。揚校譽,地天久。
◎近現代·張荃
金縷曲題抱香室填詞圖
邃閣爐煙嫋。伴詞仙、焚香滌硯,同舒靈抱。片玉鄮山最佳處,此境幾人能到。歎朱十、錦鯨歸杳。一代文章橫流劫,仗如椽、挽起狂瀾倒。思倚笛,一長嘯。秋蟲春鳥供揮掃。漫留連、吟紅唾碧,小芳幽藻。譜出新聲驚四座,一曲紫陽高調。歎白雪、而今和少。愧我江湖長載酒,過玄亭、待和松風操。片縑卷,寸心繞。
◎近現代末當代初·錢仲聯
賀新涼十二周年國慶,客上海國際飯店十三層樓,夜觀燈市煙火有作
八角芒垂地,數歲星周天十二,赤明開世。一換一年風色好,幻出驚人鬘市。看多麗樓臺如此。噓海龍涎三萬丈,化蓮燈亂擲成千戲。奇絕處,吳淞水。摘星高閣簫聲裏。俯火城秋光瑩夜,欄幹閑倚。朵朵紅雲天上照,暖到心頭鬢底。寫不盡人間旖旎。誰說鄉心分五處⑴,料今宵醉月同千裏。老子舞,婆娑起。
按:⑴婦在吳門,長女在曆下,次女在首都,兒在浙。
賀新郎三月望夜,與婦蘇堤玩月,歸華僑飯店作(壬寅)
碧海無邊際。占蘇堤,春光今夜,兩人成世。楊柳桃花千尺浪,蕩得姮娥*醉。便天外乘鸞而至。西子為持妝鏡照,看毫釐不失雲鬟媚。羅襪步,仙塵起。無雙畢竟明湖水。算重來驚鴻舊影,微波能記。哀樂中年都過了,犢鼻清狂如此。還笑向湖峰擁髻。祝願神人冰雪質,要長無圓缺無生死。風露冷,可歸矣。
賀新涼其庸詩人攜謁吳梅村墓,墓為君新考定核實重建者,頗為壯觀(壬午)
詩派尊初祖。數曼殊、南侵年代,梅村獨步。姹紫嫣紅歸把筆,睥睨漁洋旗鼓。彼一逝、早如飛羽。東澗曝書差挹拍,問他家,高下誰龍虎。輪此老,自千古。婁東家巷吳東旅。訴衷情、淮南雞犬,不隨仙去。遺塚堂堂斜照外,今有馮唐頻顧。把當日、豐碑重樹。我客吳趨同拜謁,仰光芒、石壁山前路。偉業在,偉如許。
◎近現代末當代初·張伯駒
金縷曲題寒雲詞後
一刹成塵土。忍回頭、紅毹白雪,同場歌舞。明月不堪思故國,滿眼風花無主。聽哀笛、聲聲悽楚。銅雀春深銷霸氣,算空餘、入洛陳王賦。憶屬酒,對眉嫵。江山依舊無今古。看當日、君家廝養,盡成龍虎。歌哭王孫尋常事,芳草天涯歧路。漫托意、過船商賈。何遜白頭飄零久,問韓陵、片石誰堪語。爭禁得,淚如雨。
金縷曲庚寅端午和敏庵韻
天節當重午。畫堂開、艾香蒲綠,暑風清序。如雪鰣魚來江市,味厭葡萄新醑。算未抵、傷時情緒。落盡春華紅榴爛,隔高枝、蟬噪鶯無語。芳日換,問誰主。千年沉怨空回顧,甚當時、紉蘭佩芷,早隨塵土。湘水無靈悠悠去,剩有龍舟簫鼓。看眾醉、獨醒更苦。澤畔行吟誰知者,等詞人、淚眼歌金縷。休賦鵩,且投黍。
金縷曲題庚寅詞集圖
金粉南唐緒,十年來、延秋衣缽,展春旗鼓。多少纏綿蘭荃意,半是傷心淚語。憐我輩、情懷最苦。到死春蠶絲方盡,枉雕瓊縷玉終何補。長更是,招人妒。江山幾換誰為主。但滿眼、粘天芳草,飛花飄絮。看遍人間興亡事,惟有啼鶯解訴。算身世、斜陽今古。真幻難明氍毹夢,破櫻桃、生怕歌樊素。只風月,還如故。
賀新涼殘暑和枝巢韻
度竹流螢滅。幾日來,殘雲新雨,暗分涼熱。昨夜金風催玉露,擎盡荷莖欲折。更瘦了柳腰一搦。說道明宵牛女會,怕登樓、又到愁時節。商音起,在林葉。佳人慵睡嬌無力。看晨妝、才勻宿粉,汗消脂漬。最是家家白團扇,薄命先捐秋月。添半臂、羅衣試著。隔院砧聲初到耳,憶遼陽、一雁驚消息。深閨怨,向誰說。
◎近現代末當代初·勞思光
賀新郎乙巳除夕,夜宴於伯謙先生私宅,賦此乞正,調寄賀新郎
車馬芳洲道。又喧闐、千家爆竹,共迎春早。我已中年翁七十,相顧樽前一笑。負多少、縱橫懷抱。北望中原南望海,漫紛綸、棋局何時了。誰竟免,此鄉老。佳辰歡趣頻年少。最嗟予、詩腸多澀,酒腸偏小。講舌徒為從眾語,愧絕囊中舊稿。且相伴、今宵醉倒。盧雉一呼行樂耳,看青陽、破夜邊城曉。雲樹外,起啼鳥。
◎近現代末當代初·劉蘅
金縷曲春晚山樓寫懷
涉足紅塵路。笑吾生、耽詩愛畫,是何情緒。廿載風華知多少,瞥眼消磨旦暮。念此際、天涯雲樹。欲載琴書憑孤往,恨陰霾、千裏沉吳楚。尋舊約,盡遙阻。荒居那得春長住。只商量、閑愁小病,莫隨春去。留取吟邊消獨坐,端合添題瘦句。任柳絮、彌天飛舞。排翠青山層樓上,是南宮、墨沈流煙雨。凝望極,淡無語。
金縷曲和浣桐秋燈話舊
煙鎖窟兒黑。正依依、沈思往事,百端愁集。忽聽故人歸故里,尋與重溫硯席。念過去、光陰虛擲。一別十年多少夢,任浮漚、不肯留蹤跡。心未老,鬢先白。珠璣堪比君詞筆。寫秋聲、泠然幽籟,別饒風格。生我羸軀貧病裏,藥也醫愁無力。這恨事、如何拋得。待到梅花消息近,剪香菘、沽酒吟春色。重話舊,憶今夕。
◎近現代末當代初·黃詠雩
賀新郎壬午,一九四二年。重九寄懷鐵夫香山、玉虎申江、瞿禪永嘉
橫海鯨鯢鬥。問伊誰、夜來移壑,藏舟何有。清峭數峰分遠影,列我窗中巒岫。算只有、青山如舊。望斷江關人何處,剩寒蟲、相語還相守。風雨至,又重九。娑羅雙樹孤棲久。念年時、鐵漢無心,也忘苕帚。玉虎晨鳴雷怒應,隱隱阿香隨後。奈越鳥、驚飛南走。山澤臒髯猶健在,更龍湫、手挽歸懷袖。秋思遠,暮雲皺。
賀新郎壬午九秋,一九四二年。瞿禪自永嘉以《雁蕩、靈岩寺與天五夜話詞》郵示。何來思歸之操,宛聞跫然之音。水仙移人之情,小山招隱之什。念此繭足,豈能奮飛。答爾嚶鳴,用寄玄想
那有埋憂地。好家居、纖兒撞壞,他人酣睡。過雨空巢漂搖也,可奈刁調聒耳。予尾亂、翛翛猶理。偌大刀輪諸天轉,更修羅、暗換人間世。寧鬱鬱,久居此。玉虯叫月銀軿逝。挾雙鸞、吹簫歸去,步虛聲裏。汗漫盧敖原有約,抗手若人來矣。恒沙劫、我聞如是。待挽龍湫千尺瀑,注愁腸、和淚為雲水。澆下界,漫塵起。
◎近現代末當代初·徐震堮
金縷曲哭弟履坦字道平,卒年二十(乙丑)
落地為兄弟。分此生蛩蛩駏駏,百年相倚。誰道浮萍無根草,聚散匆匆如此。忍便把、雙親拋棄。乍看吾儕成長了,令衰年又灑思兒淚。腸已斷,哀猶未。四海子由今已矣。問幾年心肝嘔盡,都成何事。滿架遺書空埃蠹,贏得親朋雪涕。更心事、不堪提起。一葉茫茫人海大,算孤單入世真無計。行自念,痛予季。
金縷曲哭心敘(丁未)
臣質銷亡矣。歎從今蔔鄰湖上,都成虛計。哀唱獨弦誰予和,藥物閑時誰憶。念屈指天涯知己。君去唯餘王老在,為同揮注海傾河淚。多少事,從頭記。竹樓風雨同眠起。更西湖疏簾水閣,挑燈談藝。我是醉人多妄語,賴子交情不替。冀歲晚冰霜相厲。二十五年真一吷,想平生風節如元禮。哀不盡,天方懠。
注:先師嘗於心叔年11月9日來書前記雲:“此心叔絕筆也。九日晚疾大作,延至十二日晚七時遂奄然長逝。斯人既往,臣質不存,自今亦無意於人事矣。”
金縷曲哭微昭翁(庚申)
淒斷鄰人笛,歎年來故交渾似,驚霜秋葉。一一迎寒解條去,剩卻空枝病蝶。最難忘平生膠漆。剛為霜紅揮老淚,又與翁頓作終天別。人世事,跳丸急。一年一度黃花節。向湖樓攜筇問訊,藥爐吟篋。每見輒論同舍事,眼底前塵歷歷。怎回首黃壚邈隔。流水高山知音盡,算從今愁蠟登高屐。開徑望,憶三益。
金縷曲其一哭王敬老(己酉)
屢負攜筇約,怪連旬餘寒猶凝,東風又惡。待得池塘生春草,已是階翻紅藥。矧轉眼黃壚邈若。從此停雲無好句,閉東軒對影成孤酌。醒與醉,總非昨。百年可有藏舟壑。都一笑彭夭殤壽,孔憂顏樂。白石清泉今已矣,盼煞烏頭馬角。休指點山川城郭。身似淮王舊雞犬,甚無端化作歸來鶴。存歿感,付寥廓。
金縷曲其二心叔之墓已有宿草,敬老又不知以何時示疾,何時捐館,桑戶反其真,而我猶為人猗,悲夫
不見牆東老,似成連刺船徑去,水波浩渺。十丈珊瑚映天紫,下有任公坐釣。我亦欲東還海道。指點樓臺雲氣外,奈船風引去無由到。為君鼓,水仙操。鈞天一夢胡然覺。猛回頭狖啼花落,山回雲抱。獨自跰???來鑒井,依舊膠膠擾擾。倘今夜月明瑤島。俯視齊州煙九點,惹洪崖拍手靈妃笑。書一紙,寄青鳥。
◎近現代末當代初·趙尊嶽
金縷曲為王瑤卿供奉題所藏羅癭公手書詩卷
藻豔披緗帙。幾摩挲茸窗倦晚,夢痕如織。憔悴年時高陽侶,淒斷人天只尺。憑繭紙烏絲留得,多少危闌登臨意。只龍香鳳尾差堪識。千古恨,剩鄰笛。九天吹管悲寒食。盡飄零霓裳斷序。翠鐙華陌,老去定場花時淚,分付紅牙彩筆。更側帽行吟何日。兜率海山應相念,念嘉榮猶挾王門瑟。笙鶴外,暮天碧。
金縷曲李釋堪寄示與許守白用稼軒韻唱酬詞來,繼賦
點檢清秋節。佇銀潢素風薦簟,露華吹發。笑指曝衣南樓阮,眼底祇爭窮豁。應省識出時人傑。揮麈尋常公家事,逞科頭跣足逃餘熱。蠻觸鬥,付一撇。閑拈霜竹層雲裂。曲中心文章錦繡,世情冰雪。袖手功名消塵土,莫問金甌圓缺。只舊事新詞能說。無那春明餘殘夢,又紅牙拍處麼弦絕。唱金縷,最淒咽。
賀新郎湖帆德宮靜淑夫人工畫填詞,嘗作此調,以綠遍池塘草起句。湖帆既悼亡,和徵同作
綠遍池塘草。佇蘋溪文波容與,倦懷秋渺。一抹癡雲遮望眼,雲外斜陽古道。忍付與吟箋賦稿。不盡傷離兼惜逝,博個儂木石柔腸繞。唱金縷,賞心少。鬢霜漸點青銅照。算幾番功名塵土,等閒負了。劫後滄桑堪再問,淒絕影形相吊。到今日更無詩料。只辦殘山供粉本,總新愁舊恨嫞難掃。歌當哭,遮莫笑。
◎近現代末當代初·饒宗頤
金縷曲法京之會,戴老屢邀先為瑞士之遊,阻事未赴。頃瑩輝轉來吳其昱兄影示楊蓮生教授訪戴遊山楊柳記,喜為賦此,兼呈群公代柬。
夢繞洛桑路。算山陰、同來訪戴,湖邊奇遇。一望桑田三千頃,全仗西風管顧。只有我、將馳還住。薄切風乾羊腸美,更傳來、萬里驚人句。心欲往、托飛絮。華原畫筆人爭慕。感精潢、水木清華,共懷心素。楊柳新聲堪娛老,微惜歸期稍遽。看吐納、嵐光如故。且挾閑雲淩峰頂,望煙波、遙指長安樹。芳草碧,接天去。
賀新郎和稼軒有寄。
久客思歸矣。鼓瀟湘,天風海雨,賞音能幾。彈到更深花睡去,自笑幹卿底事。看人世鎮雜悲喜。不怪江山供嫵媚。問江山筆底非耶是。峰懵懂,水疑似。白鷗欲下眠沙裏。任光陰、客中拋擲,釀愁滋味。念念桓流隨瀑轉,會勘虛空妙理。回首又西山雲起。總是閒雲蔽日,祗長安不見愁人耳。從我者,更誰子。
賀新郎淨苑琴會,和文鏡。次稼軒韻。
張樂洞庭野。送孤飛、冷雲倦鳥,無言西下。雨腳枝頭春易老,休說東風解嫁。算不負、江山如畫。裙屐天涯應見慣,更一時、爛醉山公馬。愁似海,待誰寫。琴絲譜入漁樵社。問先生、佛龕呵壁,恁淒涼也(餘操搔首問天一曲。)。風雨憂愁分一半,付與水鄉鷗榭。但記取、哀弦遙夜。叵奈曲終人散後,望數峰、江上懷歸者。芳草歇,又清夏。
◎近現代末當代初·俞平伯
金縷曲和董每戡君
一曲嘉隆舊。歎跫然、足音空谷,寂寥良久。欣遇鶯啼花開日,多少朋來聚首。總梁魏、風流難又。慢轉歌喉低按拍,只懷庭、成法猶堪守。啟蘭菊,青年秀。嶺梅驛使懷瓊玖。海南天、彩雲飛墮,馨香盈袖。身後是非閑得失,評泊琵琶能究。記京國、初逢把酒。慕想董公真健者,更春深、陌上重來候。歌下裏,為君壽(一九五七年)。
◎近現代末當代初·梁實秋
金縷曲
看二毛生矣。指顧間、韶關似水,從何說起。詩酒豪情拋我去,俯首推敲譯事。隔異代、謬托知己。筆不生花空咄咄,醉躊躇、含咀雙關意。須拈斷,茶煙裏。如今稱了平生志。卻怨誰、相如消渴,難圖一醉。只羨伯鸞歲月好,多少綺思堪寄。小院落、山妻料理。曳杖街頭人不識,綠牎前、營自家生計。富與貴,浮雲耳。
◎近現代末當代初·朱庸齋
金縷曲秋夕
漏箭侵簾寂。望中庭、銀河似水,月波無色。暝想空林驚寒鵲,應是故枝重覓。莫負盡、天涯消息。冷落齊紈歌塵暗,傍西風、容易成疏隔。空檢點,唾花碧。危樓罷酒銷*夕。恨如今、鴛鴦畫就,錦梳難織。待把尊前行雲約,分付秋來潮汐。怕依舊、蓬山未識。紅臘縱餘當年淚,料多情、不向人間滴。消瘦影,倩誰憶。
◎近現代末當代初·吳則虞
金縷曲
白髮催行色。歎窮途、老病兼愁,況驚悲訣。歸計未成兒女累,家似寒潮敗葉。未敢信、春寬壺窄。春亦惜春春不住,便春風、也是長亭客。君去也,那堪說。天涯我益添衰孑。對荊花、一尊涼照,酒兵騷屑。萬卷爛餘徒白眼,只有紅魚共唼。怕更教、詞腸吹裂。分影漁燈江上宿,願孤光、莫向離人缺。波渺渺,遲書尺。
◎近現代末當代初·許白鳳
金縷曲周默庵夫人得顧二娘硯於農家,默庵寄示拓本,命賦。
片石何人制。有當時、隨園詩話,吳門女子。篾理箕紋窮刻劃,勞爾纖纖素指。等閒了、繡鴛針黹。一碧端坑寒漱玉,辨瑜瑕、小就鞋尖試。工巧奪,璿璣字。專諸巷冷秋娘逝。忍摩挲、古香暈墨,柔光凝紫。三百年來桑海劫,不共銅駝荊枳。又添得、閨幃韻事。夫婿白頭情更好,擘鸞箋、備寫金婚史。滴幾點,濂溪水。
金縷曲偶夢少小事,醒拈此闋
小閣燈如豆。趁三杯、瞢騰一枕,沈沈更漏。老我百年愁過半,回首都成煙溜。除了個、髫齡時候。一味天真孩子趣,看蝸蜒、濕壁摹奇籀。爺不語,笑含口。者般光景銷*夠。料床頭、金壺墨汁,倒來還有。夢裏言歡尋禿筆,夢醒依然在手。只攬鏡、添些新皺。五色繽紛機制紙,破工夫、濡染春紅透。歌欲罷,複呼酒。
金縷曲辛亥六月,鐘埭視凱兒,歸途攝影後記。
老有躬耕計。試一回、綠蓑青笠,田家風味。半世因循成拙守,故紙殘箋堆裏。渾不識、農村天地。曲岸歸留行看子,問山妻、認得儂猶未。恐未盡,書生氣。小兒早獲爺心理。八年來、紮根鄉土,差強人意。添築吟牎東向日,安置筆床茶几。好供我、他時休憩。一笑相逢鄰舍叟,話花開、阡陌春多麗。約杯酒,瓜棚底。
金縷曲外孫女阿中返滬贈言
聽汝呱呱叫。十七年、依依膝下,情難為別。自小養成風格好,知道讓梨懷桔。最博得、外婆喜悅。放學歸攜姑舅妹,坐燈前、昨夜磋切。是大姐,幫同力。明朝去去爺娘側。只此間、晨昏少個,東差西役。聚處歡娛渾不覺,過慣平常生活。也沒有、許多話說。但到將離呼握手,卻千言、萬語何從出。並日後,長相憶。
◎近現代末當代初·吳未淳
賀新郎次韻叢碧翁八十自壽四首七七年丁巳正月
其一
塵網誰能外。只此翁如仙如佛,如神如怪。自古多才難多福,幾見棟樑催壞。翁偏是福才江海。早視宦場同戲場,笑侏儒飽食功何在。看豎子,絮柑賣。江山易貌年華改。喜今宵,月圓人壽,耄齡初屆。滿室春光花爭發,親友團團羅拜。競稱羨襟期豪慨。我仰高風如慕嶽,幸而今遂了登攀債。岱何若,勝而塏。
其二
今古兼中外。算幾人、如翁清福,似翁豪怪。八十年來神仙侶,那管世間興壞。更何問、銅山鹽海。一擲千金贏一笑,想五陵意氣今仍在。櫝可市,珠難賣。休嗟耄歲情懷改。仰奇才、筆花長茂,靈根靡屆。一代詞宗尊叢碧,容我瓣香膜拜。且益我、風流慷慨。白首雙星真富貴,看芸牎、也有如山債。室雖偪,心天塏。
其三
秀擢陶蒸外。仰平生似花如錦,陸離光怪。澹泊早征仁者壽,閱盡升沈興壞。剩欲縱一桴浮海。道已能藏無求忮,入賢關,贏得佳聲在。藏俊骨,那須賣。更張卻助琴弦改。喜親瞻,輝煌華夏,光明無屆。衡宇半區疏廛市,輪鞅莫須來拜。免此老回頭多慨。毀盡家眥留四壁,算高年,償了無名債。胸也闊,比天塏。
其四
得失俱身外。笑前賢、胡為咄咄,書空呼怪。過眼繁華那可久,天柱也曾傾壞。是正道、桑田滄海。柔者難摧剛先折,喜吾人牙墮舌還在。疏狂變,呆癡賣。琵琶幾度新聲改。只娛人、良辰美景,年年重屆。詞重有情爭婉約,呼使納蘭低拜。卻晚歲、悲歌多慨。千載車書逢一會,樂清時、人壽家無債。閑縱目,堯天塏。
賀新郎
燈影浮簾幕。展雲箋,為君捉管,自慚標格。五十年前狂吟客,胸有萬千丘壑。聲滿紙、動心驚魄。癖性每同麋鹿友,更騎驢、四野鳴行鐸。時或訪,當壚卓。而今百事成寥落。最傷情,鹽車老驥,徒思馳躍。甕牖繩樞同蝸處,眼底一環輪廓。問誰為、安排今昨。手痹眼昏書似蚓,不成行、負爾勤求索。聊擲筆,且更酌。
◎近現代末當代初·蘇淵雷
金縷曲用高仲華韻送徐澄宇,兼示同(一九四二年)人
夢繞長亭路。甚年年鶯飛草長,雜花生樹。剩水殘山天共老,一種閑情誰與。算往事都無覓處。收拾清愁期浩渺,戒霜寒鶴舞回翔步。雲水闊,漫凝佇。蘭成蕭瑟江關暮。共些時高歌青眼,抗懷今古。回首樓臺彈指現,解道婆娑樂土。看皓月長空徐吐。腐鼠功名同一嚇,只縱橫才氣難為主。天莫問,自來去。
金縷曲臘不盡五日,老友林佛慈輾轉寄《金縷曲》二闋見懷,讀之增感。適大兒守白、次子守玄自都門、錢唐歸省,燈下雪涕,悵然和此,不自知激動乃爾。蓋自蔡君死難,舊時夥伴今日倖存者僅矣。
把盞難將息。甚無情賓鴻社鷰,流光頻易。文字飄零形影隔,萬里冰河雪磧。渾不似江南江北。卅載風塵知己少,況英年擊劍吹簫客。詩柬至,勞相憶。東風追夢難追昔。想當年回車一慟,淚盈清臆。劫換春明同軼蕩,把臂舊遊誰識。空悵望徑開三益。莫道文章憎命達,許霜笳玉笛添詩歷。摩醉眼,看晴日。
金縷曲
盼到春消息。渺江關梅花數點,枝頭寒勒。骨肉天涯燈下影,一刻千金都值。曾不減古歡遙集。書枕詩瓢行處有,料勝他*返楓林赤。吟未罷,竹石裂。
浮生堪戀還堪惜。數襟期荊高逝後,豪情誰拾。雁宕龍沙天共遠,渡海出關一律。只雪窖霜棱稍迫。未必生才皆有用,剩丹心朗照風簷色。擲筆起,東方白。
賀新涼(一九七四年)序:懷葛樓居,讀稼軒詞,追次其《賀新涼》三闋,聊以自遣。亦恨古人不見吾狂之意耳。甲寅初夏。
其一
事往何須說。慣飄一庵歸臥,偶棲懷葛。萬水千山瓶缽在,十載龍沙積雪。悵故國西風華髮。突兀危樓天共遠,數知心,只有仙壇月。長夜怨,付瑤瑟。人生有恨難為別。莽乾坤闌幹獨倚,草黏波合。咫尺春明愁似海,最是相思蝕骨。渾不減河梁決絕。草草勞人歌當哭,甚塵勞銷盡還銷鐵。歌未罷,寸腸裂。
其二
綠意肥芳野。好風光蛾眉鳳翅,豔傳天下。煙樹萬家燈火鬧,閱盡滄桑婚嫁。更種種心聲心畫。弔古傷今聊複爾,濕青衫我亦同司馬。情一往,從頭寫。樵歌白石鳴榆社。鬱冬青夢中托句,思何深也。意氣平生王道甫,塚近後山梨榭。度幾個漫漫長夜。大雅(蘇石緣。)菉園(華文漪。)俱往矣,剩荒榛啼鳥誰遊者。春黯黯,忽新夏。
其三
老擬松筠約。叩仙翁靈川玉液,甘分一勺。坐對青山亦嫵媚,絕勝藍田紫閣。肯容我閑愁消卻。楚調商歌猶昨日,只中年陶寫防哀樂。芳草地,宜行藥。風塵泱莽騫霜鶚。久相忘功名大小,鵬摶烏攫。世路崎嶇坡九折,珍重勞薪兩腳。問何處陽阿晞發。安得青巾邀笛客,奏南飛一曲招玄鶴。杯共舉,漫專壑。
賀新涼有贈
欲說從何說。太匆匆當時真悔,扳藤捫葛。百日光陰風又雨,點點心頭積雪。剩灑向河陽絲髮。通道嬋娟千里共,問今宵何處人和月。天似水,氣蕭瑟。人生自古傷離別。悵東西隴頭流水,易分難合。從此蓬山千萬里,處處相思刻骨。渾不記心盟嶄絕。回首仙壇曾駐影,俯欄幹腸熱心非鐵。初未料,玉簫裂。
賀新涼(一九二八年)其一春暮幽居暗獄,蜷伏牎下,風來自東,蕭然有秋意。憶蔡君之死,忽忽一年矣。回首前塵,恍如夢寐。中心哽咽,和淚寫此
往事何堪數。想當年、江湖滿地,阻吾歸路。不信回車須痛哭,淒絕天涯囚旅。且莫問、閑愁幾許。南國傷讒憐楚客,讀洞庭嫋嫋秋風句。山*泣,夜難曙。年華似水留難住。忒匆匆、春風兩度,亂飄花絮。一霎池塘紅雨過,更是數聲杜宇。低喚道、不如歸去。舊恨新愁渾不管,只故人俠骨長埋土。拈淚筆,填金縷。
賀新涼其二與梅史同囚,兩閱春天矣。小樓一角,相對淒然。秋寒多感,賦此永歎
怕說新來瘦。正秋深、西風白雁,消*時候。逐客江南憐侶伴,落日樓頭話舊。悵故國、何堪回首。未死名心隨去水,問故人吾舌猶存否。非我願,印懸肘。蕭蕭易水歌難又,共寒波、江湖俠骨,而今罕覯。漫說身為知己死,許劍延陵可有。君與僕、萍交不久。一往情深鐘我輩,算生前未把青春負。心炯炯,且相守。
賀新涼其三山居多暇,偶用稼軒韻賦《賀新涼》詞三闋自遣,迭承嚴琴莊、王遜庵、徐平今諸老賜和,各抒懷抱,實獲我同。複三疊韻用資笙磬應答之助雲(甲寅中秋)爾
卓爾吾能說。誦新詞、陶酣屈醒,餐英巾葛。零雨停雲猶寄想,況對烏絲白雪。且伴我、扁舟散發。入手瓊章天外降,恰銜杯弄影邀明月。誰為我,坐橫瑟。鸞飄鳳泊輕言別。悵徐公、佳人未至,碧雲暮合。老去君平齊得失,贏得重簾風骨。漫疾首、詩騷響絕。萬古煙霞樓百尺,有人中佼佼錚錚鐵。工鐵體,聲聲裂。
賀新涼其四
曠望迷天野。試憑高、川原榮悴,奔來足下。風鳥雲檣千里外,多少桃殤杏嫁。又綠遍、桑麻入畫。赤伏黃圖天步改,惜生郊未放華山馬。憂悄悄、為傾瀉。來鴻去鷰隨公社。共熙攘、嘗新饋歲,昔猶今也。莫數唐愁並漢恨,付與長亭曲榭。況度盡、神州殘夜。察察汶汶身自主,問世人皆醉誰醒者。雲水闊,且銷夏。
賀新涼其五
也擬三章約。息塵勞、莊襟惠帶,詩瓢酒勺。老子南樓容嘯傲,說甚雲牎霧閣。遠勝彼、杜門掃卻。項蹶嬴顛紛過眼,更誰思先後同憂樂。心地淨,寧須藥。將衰鳳德傷雕鶚。憫群生、蟬癡螳黠,難防伺攫。放眼六洲仍冷戰,不信陽春有腳。又角起、炎荒窮發。料理名山身外事,向寥天笑指青田鶴。松籟響,忽盈壑。
賀新涼其六
愧向人前說。任韶華、等閒虛度,頻更裘葛。黃歇江邊悲舊夢,休問鴻泥雪爪。索細數、絲絲愁髮。酒入枯腸偏不寐,識相思只有樓門月。千里外,同蕭瑟。論悲莫過生離別。悵天涯、魚消雁息,還期重合。舊恨新愁都幾許,剩把支離病骨。算未抵、殘燈焰絕。羨殺仙壇清靜地,漫興嗟牢落輪蹄鐵。終勝那,寒膚裂。
賀新涼其七
遠岸連平野。嫋晴煙、稻花香裏,風帆東下。綠樹前頭阡陌畔,隊隊蜂媒催稼。聳古塔、江山如畫。往日雙門城下路,又匆匆堪系垂楊馬。無限意,倩誰寫。農家半醉圍郊社。說豐年、挑肥戽水,樂何如也。自悔無聊書卷氣,只解花籬月榭。數不盡、孤燈永夜。怨月愁花俱欲墜,渺螢光腐草餘生者。抬倦眼,聽鳴夏。
賀新涼其八臨別賦呈二老,仍堅結鄰之約。用匏老鷇音巢題壁原(一九七七年)韻
藉甚安禪室,聽鷇音初化,巢並海棠俊物。許我投針探缽水,不數五車四壁。更如向天髮散發。特地尋秋分逸興,仗詩心酒膽開胸臆。狂似我,毋多酌。歸來況是龍沙客。待攀援烏巢宴生,同堅風骨。一例山丘華屋感,賭墅爭墩奚別。早貯此一腔冰雪。文字飄零真似海,只多生結習誰能絕。應望我,明明月。
◎近現代末當代初·黃松鶴
賀新涼和紉詩秋吟均
寒漲瀟湘碧。照參差、花陰柳徑,陡添佳色。池館誰家初茗熟,新譜敲燈代拍。又恐是、相思伊昔。昨夜江梅吹夢過,倩東風、不費須臾力。開也未,問消息。雲窗對影成追憶。聽晨雞、聲聲無賴,此情淒惻。待雁春城心更遠,長記年時賞識。算只見、壁間題跡。爭似縈回山共水,擘吟箋、香染龍華墨(紉詩贈龍華墨一方。)。人一笑,向今夕。
附原作:賀新涼張紉詩
山染三生碧。渚煙收、疏蘋淺蓼,便成秋色。墜葉晚來如驟雨,天外孤城浪拍。遞冷響、無分今昔。雁羽不愁雲路窄,況淩虛、自有西風力。簾幕卷,待消息。黃花別我長相憶。又何知、低吟換譜,為誰淒惻。重扣曲闌聲未散,惟有寒將省識。且莫問、登臨蹤跡。硯北香南題字處,閉重門、磨短人間墨。留亦去,舊朝夕。
◎近現代末當代初·袁榮法
賀新涼予自丙辰侍先大夫歸裏,今十年矣。頻歲多故,欲歸不得,偶話兒時舊事,愴然有懷
垂柳才堪織。早客裏、輕塵庭戶,暗拋寒食。試去憑高抬望眼,芳草遠連天碧。正旅思、黯然難釋。消息而今憑誰問,賴年時、候雁曾相識。吳楚地,東南坼。淒涼怕聽臨風笛。似湘靈一曲,暮猿啼急。惆悵兒時遊釣處,滿地干戈狼藉。負多少、故國春色。杜宇催歸聲聲苦,奈蹉跎、歸計終虛擲。且呼酒,醉吟席。
金縷曲手錄鄉先輩金縷酬春詞竟,次集中韻書後
小子生斯載。空感嘅、百年曾幾,市朝都改。一卷春詞千劫後,披故帙、尚生新采。看盡是、勝時仙宰。休笑昔人吾未見,料昔人、見我頤為解。楚吟罷,夙狂在。塵封蠟屐今番倍。早辜負、晴郊走馬,畫橋挑菜。自界烏絲書細字,眼底頓然瀟灑。者風月、不須錢買。欲上高城傾北斗,怕酒醒、客思深於海。憐璅蛣,寄生蟹。
金縷曲送別彥通七丈之金陵
去也如何去。二十載、飄零冠劍,浮生終誤。回首五陵年少事,漠漠人間塵土。算贏得、酒儔詩侶。眼底中原青一發,便當初、誰買相如賦。雙鬢白,此情苦。明朝吊影臺城路。怕傷心、巢痕未改,燕泥未故。多少寒鴉風雪裏,點綴頹垣枯樹。休問訊、城角歌舞。除是秋娘今猶在,斷無人、能唱開元譜。相送罷,淚如雨。
金縷曲暑夜聞鵑,倚闌四望,念歲華老大,兵火未休,淒然自傷,歌此述意
世事何須說。都付與、酒中深歎,劍頭微吷。綠樹嵯峨春漸遠,啼徹聲聲怨鴂。青鏡裏、暗添華髮。一事無成終不悔,算男兒、難作天涯別。歌與哭,自捫舌。海天萬裏鯨波裂。屢中宵、角聲驚起,肝腸都熱。夢底收京旌旗影,歷歷照人如血。奈入眼、星河明滅。盼斷橫空霜隼訊,尚淹留、異地真癡絕。誰負我,頭顱鐵。
金縷曲和仲唯丈
綠野成陰矣。愴江潭、樹猶如此,泫然流涕。一片飛花春不管,芳草遠連天翠。休問訊、王孫歸未。塞北江南三千裏,甚煩冤、處處啼新*。愁似墨,釅難洗。白衣皂帽風塵裏。向新亭、橫來百感,傷時彈淚。少不如人今將老,莫話承平身世。況諳盡、危巢情味。卻羨流雲詞賦手,臥滄溟、飄唾生珠綺。看大陸,龍蛇起。
金縷曲次彭姊婿將有海外之役,為置酒寓廬,歌此以壯行也
舉世龍蛇走。幾人知、秦終自絕,齊寧吾偶。鈴解已無鈴系者,贏得鼠牙雞口。問撤盡、藩籬誰咎。如許江山如許恨,歎芸芸、天下徒功狗。空待兔,一株守。餞君千裏休回首。好從今、乘槎霄漢,攜歸星斗。措置國家磐石上,赫赫岡陵山阜。教省識、回瀾身手。心折前人三兩輩,倚餘酲、一一為君剖。曾李外,玉池叟⑴。
按:⑴謂曾惠敏、李文忠、郭筠仙侍郎也。
金縷曲甲午十月二十四日予與苕君結縭三十年矣。歐俗謂之珠婚,法當以珠璣為壽。乃置酒攜兒孫為苕君稱觴,兼以自慶
卅載光陰速。記當年、斜橋宅裏,高堂絲竹。我十八齡君十七,璧月瓊枝裝束。爭說道、新人如玉。番錦地衣花步障,洞房深、寶勝輝金箓。騰去語,引紅燭。劫灰幾換驚心目。又浮家、乘流棲止,島壖城曲。已是神州沉陸後,猶喜一樽相屬。笑那得、珍珠十斛。隨分盤餐今日事,共兒孫、消受團圞福。教盡醉,倒醽醁。
金縷曲壽益教授講學海外,假歸,行有日矣。因移寫其先德東塾先生憶江南館集外詞金縷曲二闋奉貽。即用元韻為別,兼呈從吾子水慰堂靜農諸子,乙未六月十四日
獨立空搔首。問當前、摶蛟射虎,更誰身手。海水群飛天吳舞,目送龍蛇驚走。笑無恙、舌存吾口。偃蹇青山來堂上,共龕書、匣劍長廝守。渾不管,肘生柳。仙鄉畢竟亡何有。便湘江、一蓑煙雨,早成輕負。恰喜素心人三五,又聽離筵歌奏。況同是、傷時懷舊。他日乘桴歸來也,願重逢、須在收京後。相與勸,白門酒。
金縷曲別子傑廿餘年矣。戊戌重九後二日慰堂為置酒相會,子傑出示過東京時友人所贈長調,依韻成此,以志合併,兼呈慰堂
笑我雙髭雪。喜樽前、故人依舊,風姿英傑。眼底滄溟紅桑老,賺盡殘鵑啼血。青史事、幾多瓜葛。二十餘年驚一夢,莫浮生、都付枯槐火。身與世,兩淒絕。槎枒肺腑千愁結。倚西風、鼓鼙聲裏,蓬飛萍合。春去春來憑誰問,且續清秋佳節。更悄把、茱萸低說。壇坫干戈今日淚,是前朝、曾賣楊園舌。君共我,莫嗚咽。
◎近現代末當代初·石聲漢
金縷曲壬申元日
節序驚偷換。甚無端、春光才逗,春愁先長⑴。殘雪半消青甃冷,風勁庭柯爭響。似代訴、人間淒惘(條幅上為“共訴出,人間哀怨”。)。濁酒待澆離別恨,病欺人不放金尊仰⑵。渾無語,但凝想。歡情已逐飛雲漾。盡天涯、青袍自吊,深盟頻爽⑶。凍徹遠雞催客夢,殘漏曉星相向(條幅上為“殘漏曉星空館”。)。孤影動、一鐙微晃。迢遞水雲深阻隔(條幅上為“迢遞水雲深隔處”。),極相思兩地成惆悵。清淚瀉,鬢霜釀。
注:作於年正月初一。年在陝西武功將其寫成條幅並注明:“在浙大文理學院枕畔吟成。”條幅所寫與《荔尾詞存》中的個別字有改動,見注。全詞描繪冬天剛剛逝去,春光才降臨時的自然景色,表達了在中國人民闔家團聚的傳統節日中,自己對遠方親人的思念。
⑴條幅上為“春衫乍褪,春愁先漲”。
⑵條幅上為“濁酒待澆離緒薄,病欺人不放尊長滿”。
⑶條幅上為“青袍老盡,歲花傷晚”。此處“青袍”是指父親自己。
金縷曲記倫敦夜分所見
燈映層樓炯。下重簾、風淒霧濕,市喧初靜。小巷忽傳歌斷續,酸楚四弦相應。幽咽語、浮沉不定。華髮一雙鶼鰈侶,正行歌乞食街頭冷。風霧裏,肩廝並。天涯我亦飄零剩。廿餘年、閑閑誤卻,青袍青鬢。異域乍經漂流日,無限舊愁新恨。翻羨汝、鴛鴦同命。料得一燈愁對處,隔雲天正有人如病。恰回首,淚偷迸。
注:這首詞應作於年秋,父親剛到倫敦之際。風淒霧濕的夜晚他見到窗外街頭賣唱乞食的一對老夫妻,他們二奶共患難的情景引起了父親對遠在國內的母親的思念。
◎近現代末當代初·釋木魚
金縷曲
久廢春山屐。偶憑欄、花窮深巷,草連天碧。何處玉簫聲婉轉,莫是傷心楚客。為訴說、頻年怨積。鶯注殘紅零落矣。逐東風、點點臨流赤。春去也,誰將惜。蒼蒼待我情偏逆。歎離胎、逢人咄咄。煙波浪跡。識取平生無限恨,徒結愁腸千尺。那得可,從頭解釋。瞬息年華同逝水,苦韶光、爬上鬢邊白。堪忍受,孤燈夕。
◎近現代末當代初·金啟孮
貂裘換酒
燕趙多俠士。數從前、悲歌擊築,抱關屠狗,名垂青史。總為豪俠酬知己,不惜捨身而死。看塞外幾人能似。蘇李河梁相訣別,望路傍灑盡英雄淚。相憐者,二人耳。涼秋九月邊聲起。十餘年,吞氈嚼雪,淒涼滋味。忍住天涯雙鬢皤,持節忠貞不二。更何況衣單裘敝。朔雁橫空渾不落,倩誰能傳語胸中字。燈灺墜,淚難止。
◎近現代末當代初·喻蘅
賀新郎庚寅(年)上元吉席贈榮遠
問訊蓬山路。算年來、佳期密約,總成延佇。今夕雙星渡銀漢,青鳥殷勤呵護。且細把、銀缸重覷。三載濃情知何許,憑新詞、代柬傳心素。多少事,從頭數。今宵皎月輝澄宇。更熒煌、迎人絳燭,鬧花羯鼓。竹韻蘭馨為標格,不羨張郎眉譜。終伴得、丹青辭賦。從此齏鹽甘共命,矢青春、白首毋相負。君與我,長相輔。
金縷曲梓翁陳從周鬱文先生,八歲失怙,今春返祖籍紹興道墟社甫故里,獲其尊人《清榮公哀啟》殘冊。珍同家乘,加以裝幀後,由令親蔣雨田先生為作長跋,屬不才題詠,感賦此闋(戊辰年10月作)
寸晷風欞晰。展叢殘、敗黃故紙,蟫餘哀帖。累代懿行留家乘,況值紅羊換劫。聞先德、肩風擔月。湖墅西泠成市隱,卻算籌、詩卷無相掣。嫻雅頌,興鴻業。
孟公俠氣千秋接。更長年、仁漿義粟,拯人饑溺。桑梓口碑孚時望,個個文郎英奕。且大匠、鬱文卓越。百尺高軒飛海嶠(明軒移建紐約。),況千篇、綺縠新剞劂。芬澤衍,新光熠。
賀新郎繼孟偕法安自臺北來大陸度蜜月,繼孟花甲喪偶,法安長齋禮佛,盛年未嫁,今年始締連枝。因賦賀①
按:①(年春)。(《藝文隨筆》無題,有序作“紀夢偕法安自臺北來大陸度蜜月。紀夢花甲喪偶,法安長齋禮佛,盛年未嫁,庚午夏始喜結連枝。紀夢為僑大歷史系教授,早年酷喜吾詩詞,因書此奉賀”)
久別蓬瀛客。算年年、家山路邈,錦鱗睽隔。每向鵬天馳倦眼,海晏何時見得。終盼到、春風消息。去歲南鴻歸倩侶,已⑴長年、靜對達⑵摩壁。緣未遂,持心偈。
忽聞滄海生明月。已雙棲、玳梁海燕,共參心佛。故⑶國江山邀俊賞,北去南來比翼。堪繾綣、神州秀色。風動西湖華鬘柳,似靚妝、西子曾相識。情⑷不盡,思⑸何極。
按:⑴《藝文隨筆》作“只”。
⑵《藝文隨筆》作“維”。
⑶《藝文隨筆》作“祖”。
⑷《藝文隨筆》作“思”。
⑸《藝文隨筆》作“情”。
金縷曲辛未年臘月,印環同門詞友自津門來書,暢淪詩詞改革之道,以相激動,夫人周學瑾皆任中學語文教師,退休後經營履業,不廢吟哦。斯真能改革者矣。因賦答。臨邛市隱,用卓家故事
卓立津門客。算平生、青氈一片,教鞭三尺。世事滄桑人漸老,未減春風詞筆。恁繾綣、吟*騷魄。風雨十年家國淚,倚新聲、歷歷抒胸臆。當此際,正愁絕。而今海宇回春色。羨君家、臨邛市隱,計然遺策。莫笑書生無一用,信是縈心改革。雅興在、更闌人寂。猶自挑燈哦佳句,把乘除、加減驅無跡。誰不說,真豪逸。
金縷曲乙亥年重陽與復旦二百老人同登東方明珠塔有感
倏又重陽節。振新風、尊師敬老,百耆歡集。東海明珠縈夢久,今日登高望極。若一箭、穿空貫日。又似擎天三巨柱,駕飛梯、瞬息摩雲闕。耳暫閉,眼驚豁。迎眸莽莽乾坤闊。俯雄城、崇樓筍拔,鬧衢梭織。渺渺紅塵人如蟻,一帶申江蜿曲。更往返、舳艫魚唼。標距九州南北路,任遐思、神往遊全國。誰借我,雙飛翼。
金縷曲庚辰元宵金婚紀念戲贈“天水郡主”。溯庚寅元宵餘與榮遠吉席合巹,屈指五十年矣。往事憬憧,感慨良多,得《金縷曲》一闋。榮遠姓居百家之首,郡號天水,系出名門,因戲呼為“天水郡主”,以博莞爾
金縷何曾惜。憶匆匆、魚龍變幻,芳華瞬息。乍見驚鴻在楚水,景範堂前一瞥。看剪剪、秋波盈睫。飛蕩秋千芳草地,聽隔牆、嬌語聲如滴。瓠犀啟,明眸活。重逢已入黌宮籍(君已就讀暨南大學。)。立東廊、風姿婀娜,肌膚烏黑。道是兼旬入細柳(學生夏令營。),演陣驕陽火熾。曾不料、炎氛致疾。從此玉溪生彩翼,藉詩文、宛轉通心曲。終不負,藍橋驛。
金縷曲題揚州大學黃俶成教授《施耐庵與水滸》弁首。庚辰六月
水滸光華熠。是長篇、章回小說,開宗唯一。誨盜汙名出官府,施裔諱言先德。六百載、白駒隱跡。昭穆崇祠傳世系,更三銘、累代留芳澤。循一脈,群疑釋。黃君探索崇求實。憶當年、新垛同訪,耐庵墓碣。學術論文相濡沫,歧見終成共識。又十稔、筆耕不息。寫就彥端行藏稿,為鄉邦、金匱添鴻帙。餘有幸,承先覿。
金縷曲校讀榆生師《忍寒吟稿》有感
序:榆生師遺稿詩詞,幾經劫火,多有散佚,文郎廈材,歷年辛勤搜輯,總成七帙,可一千餘首。謄清後,分邀榆師友好或門生如任睦宇、張珍懷、張壽平、富壽蓀、喻蘅共任校選。餘因宿疾屢侵,時讀時輟,迄丙子秋始克報命。定稿後感而有賦。
宿雨零煩暑。正金風嫋嫋,早秋暗度。牖下頻年校遺稿,把卷沉吟朝暮。聽歷歷、深心傾吐。往事前塵縈眼底,憶初程、附學迷前路。承指引,津梁渡。一編語業融今古。汲心源、周吳砥礪,蘇辛機杼。寫盡辛酸哀南賦,下筆玄黃風雨。傷心語、江潭煙樹。悽愴蘭成誰識得,擁素雲、黃鶴歸何處。銷不盡,愁如鑄。
金縷曲詠綠屋臘梅。辛巳立春臘月23日
序:玖園綠屋有臘梅雙叢,距望老手植時已逾四十年矣。今歲花事匆匆,臘未盡而花已殘。餘徘徊花下,賦此,並作折枝冊頁依題之。
綠屋清香起。是智瓊、嬌黃冷豔,檀心紫蒂。樓角牆陰生雙簇,聞道元龍自藝。更閱歷、奔騰流紀。人去樓荒遺芳澤,剩高花、四照暄明麗。誰還識,此何地。殘英委蛻凋空砌。尚盈盈、回風無力,流連儔侶。都道今冬寒猶淺,臘盡凝銷金淚。恁剪剪、纖英先萎。乞與丹青傳真貌,莫負她、繾綣分香意。卻已是,春來矣。
金縷曲賀施議對博士《花甲自壽詞》原玉。癸未大暑
詞苑春風老。盡紛然、升平粉墨,鶯喧燕噪。博士詞綜推新幟⑴,持論清深精到。二十載、鴻編酬報⑵。標舉傳薪三四代,將百家、雋品搜羅了。言改革,安毋躁。九州今日同溫飽。看樞廷、澄清攬轡,英才多少。我欲因之夢寥廓(成句。),詩國夢回春早。呼儔侶、諷歌吟傲。針砭文章關郅治,夢神州、處處新風操。晉稀秩,憑君較。
按:⑴博士《詞綜》為議對主編之詞學專輯,錄當代百家詞精品,近已由海峽文藝出版社梓行。
⑵二十載,指年徵稿迄今年出版,已曆20年之精心編審。
金縷曲賀老伴天水(榮遠)君八秩初(癸未九月)度
今日何辰也。是芳卿、耄齡八秩,降辰茲夜。記得東皋初攜手,素練衣裳淡雅。正淺渚、白蕖低亞。翠蓋搖風花嫋嫋,笑花枝、也妒人幽姹。展素扇,為君寫。方回一闋衷情話。任頻牽、藕絲難系,終成婚嫁。駒隙韶光馳如電,倏忽朱顏老大。同彳亍、世途回蔗。彩扇餘香今猶在,證年華、錦瑟情無價。相濡沫,詩書畫。
金縷曲癸未立冬,石窗詞長為拙集《延目詞稿》賜題弁言,謹步原韻以謝
可道非常道。況文章、千秋事業,天荒地老。彩筆昔曾幹氣象,入牛渚冥搜犀照。杜叟歎、江山文藻。燕說郢書成時尚,任黃塵、滾滾斯文掃。讀書種,翁和媼。也難捉筆驅煩惱。況連篇、魯魚亥豕,簡繁紛攪。格律詞章遭冷遇,遑論嵇琴阮嘯。猶不免、時賢竊笑。唐宋詩詞成敝屣,向荒齋、淒寂編殘稿。渾不覺,雞鳴曉。
金縷曲癸未小雪田遨詞長賜題《延目詞稿》弁言,謹步原韻以謝
詞苑留心影。溯當年、聞歌古榭,共參曲境。十五年來酬翰墨,仰止泉城文鼎。相砥礪、詩心暖冷。超越時空抒雅韻,論詩詞、異轍傾心聽。清詞選,孰堪並。六年心腦嗟同病。幸天憐、相聞簡尺,流連光景。輪椅能安下澤步,難訪湖山佳勝。歎世紀、浮生俄頃。壁立圖書容遊目,與陳玄、毛穎深交訂。勤揮運,猶能勁。
金縷曲和泉城謝公田遨八七自壽兼呈石窗詞長
曆下詞人老。有雄才健筆,睥睨群小。外史語林孰可比,朗詠高歌揮掃。任棘路、荊途機巧。筆底鍾馗能捉*,將*徒、流放沙門島。從此後,無煩惱。吾生文債何時了。正玖園、殘年凋景,難成詞稿。已報蠟梅雙樹發,又聽枯林寒鳥。繞廊廡、風牽蔓草。僂指嘉平餘兩日,和新詞、險韻知多少。成此闋,心情好。
◎近現代末當代初·劉永平
金縷曲接晨風兄平反書,感賦二首
其一
梁月分明是。憶音容、離腸寸斷,欲悲還喜。四十年來無資訊,難蔔浮沉生死。慨今世、無緣再會。只等泉臺重把晤,待楓青、月黑陪知己。傷感事,總牢記。車塵席帽幾時已。數生涯、餐氈窮塞,三千餘裏。歸臥夷門花正好,仍伴荼蘼沉醉。似往日、馳騁文史。翹首中原無限路,任夢*、先到汴京市。衷腸熱,淚如水。
其二
湖海歸來也。數當年、高歌擊築,孰如卿者。天下英雄君與我,衝浪逐流瀟灑⑴。奮椽筆、淩雲聲價。大塊文章驚耳目,看虞初、新志留佳話⑵。付逝水,存風雅。
四凶放逐沉冤瀉。望梁苑、煙籠河柳,花盈原野。自古詞人多不幸,誰吊汨羅屈賈。慶謫仙、夜郎獲赦。初度良辰來喜報,酌金罍、昂首臨風把。身外事,休牽掛。
按:⑴予曾在解放前,與君合編文學週刊《逐流》。
⑵指君在《逐流》發表的散文及民間傳說。
金縷曲夏遊避暑山莊(年6月)
縱目湖山遠。望蔥蘢、江南景色,塞北呈現。煙波致爽涼飆細,古刹離官⑴同覽。誇腰腳、藤蔓攀援。崇階苔膩,懸崖石滑,淩危涉險憑肝膽(楓注:此韻句式與詞譜有異。)。登眺處,襟懷展。亭臺樓閣相魚貫。喜康乾、木蘭秋獼,雄韜遠見。豈徒威武驚夷狄,旨在綏邊柔遠。起塔廟、皈依象教。重譯來朝真妙算,念赤子、隔海猶眷戀(楓注:此兩句韻有誤。)。撫前例,須借鑒。
按:⑴楓注:當為“宮”字。
金縷曲緬懷周總理
地震邢臺猝。陷村墟、平川斷裂,沸騰陵穀。浩劫餘生裙悚悸,童叟哀號斷續。親臨視、推心置腹。瀝盡膽肝為善後,救蒼生、吐哺情何篤。繼國脈,挽危局。狂濤駭浪忽潛伏。忘宵旰、指揮若定,盡殲蛇蝮。力薦良才培元氣,尤見高瞻遠矚。痛病魔、奪吾鮑叔。十裏長街揮淚送,待靈車、風雪漫天撲。萬民仰,訴衷曲。
◎近現代末當代初·王韶生
金縷曲次韻璞翁,題豔爣詞冊
醉賞簪花格。喜詞仙、流傳麗句,殷勤求索。暫息屠龍懷絕技,吾愛吾廬多窄。問俗士、可殊裈虱。美譽空華同水月,笑紛紛、世論徒堅白。能禦萬,宜持一。瓊樓宴罷無消息。想當年、賞麟怨鳳,我亦狂客。崔灝題詩誰繼唱,擱了繽紛詞筆。恨苦雨、殘英狼藉。日上枝頭春睡足,寫新聲、恰為嬌嬈憶。多少事,付寒汐。
◎近現代末當代初·田遨
金縷曲(年)序:野翁見過,小飲佳話。
酒戶何妨小(酒戶:酒量。)。趁今宵、一杯在手,聊傾懷抱。座上白頭談往事,歷歷如談天寶。更自訴、風華年少。恍在西湖煙水畔,見先生綠鬢朱顏好。重相認,已垂老。寒燈照壁深更悄。又一番爐邊談藝,酒酣欹帽。暢說橫眉傳誦句,中有飛來詩料⑴。陡惹起豪吟清嘯。我輩餘生肝膽在,喚窗前、明月來相照。風颯颯,起林杪。
按:⑴飛來詩料:魯訊自謂“偷得半聯”,半聯是鬱達夫戲語。
金縷曲(年)序:十年前抄去書籍若干冊,近歸還約十分之一,佳本盡失,惟殘編敗簡,羅列盈幾。詞以酹之。
得失何須計。任床頭、黃金聚散,無關悲喜。還我舊書三百卷,一笑置之而已。況半是蠹痕鼠屎。無奈丹鉛餘癖在,又夜深、燈下翻殘紙。書有恨,皺紋起。將軍百戰含冤死。歎多少、掛甲荒屯,囚車燕市。一代文章成糞土,何惜叢殘圖史。念只念所餘無幾。已分蟲沙同濩落,算重逢不過偶然爾。沉思處,燈光紫。
金縷曲贈園嶠兄弟(一九四三年)
世事那堪說。正傾聽、暮笳猶急,邊歌未歇。冷落炊煙寒食近,剩有江山寥廓。做幾首、荒音疏節。莫道微詞多諷世,莽男兒、到底肝腸熱。千斛淚,一腔血。重門深掩梨花雪。日相邀、竹間花下,談霏玉屑。分占濟南山水秀,自是君家雙絕。只而今、休談風月。怕是酒餘茶後事,更人間、過了萬千劫。重把盞,聽啼鴂。
金縷曲臺灣張壽平教授寄贈《安縵室詩詞》,讀後奉寄
大雅何寥落。算詞壇、幾多挦扯,幾多塗抹。忽接東南詩一冊,頓覺精光作作。試看取、風雲開合。捷似梁汾彈指現,與龍門、一老稱雙傑⑴。三遍讀,唾壺缺。高歌治學相參錯。借詠錢、神遊千古,縱橫評說(集中有“古泉吟”一卷。)。寫到乾坤端倪處,中有茫茫哀樂。我亦有、幾文銅鐵。自笑寒囊無可寫,怪詩神、誤了錢神約。與公較,輸一著。
按:⑴先生無錫人,與喻蘅兄同出龍沐勳先生門下,人稱一時瑜亮。
金縷曲八十七自壽
錯被人呼老。比彭篯、壽高八百,吾年猶小。曆劫不驚遊戲慣,自是童心未掃。學不來、偷乖取巧。財力官階吾不羨,也不求、異域遊仙島。甘淡泊,不煩惱。尚多心事終難了。最關心、斷殘野史,零星詞稿。邋遢亂塗山水畫,添些蟲魚花鳥。還抽暇、蒔花弄草。求美刪蕪生意滿,莫輕嘲、吾輩經綸少。更佇望,物華好。
金縷曲次答鑒老
已是春光老。算東君、釀春三月,功勞不小。我不餞春偏欲挽,囑咐落花休掃。又新綻、花型靈巧。桃杏棠鶯花不斷,要韶光、常駐紅雲島。春四季,無愁惱。夾山花事何曾了。想勺園、蒔花開徑,吟花添稿。詩筆生花花孕句,日接飛來青鳥。銜來些、詩花詞草。管領詩鄉花圃事,似這般、仙福人間少。春常在,眠餐好。
金縷曲三次和南村
矍鑠南村老。寫蠻箋、錦囊詩夥,蠅頭字小。喜說金婚雙對酒,更把新居灑掃。還填得、春詞工巧。域外浪遊詩作曆,記褰裳、幾訪湖中島。風兼雨,洗熱惱。是非功罪評難了。見尊詩、嘲人獨智,桃源偷稿。暗裏虐俘明騙選,都惹傳媒罵鳥。又幾處、殺人如草。我輩熱腸空感喟,望遙天、總盼烏雲少。且深祝,江山好。
金縷曲戲治盆景,四次韻呈南村、鑒老
盆景堪娛老。好一派、石旁松矮,橋邊亭小。細石堆中開細徑,上有茅堂初掃。直欲奪、天然工巧。想像湖天空闊處,一丸泥、便是漁家島。相憐處,被花惱。橫看豎看情難了。遍郊外、豪華別墅,經營打稿。我輩看來盆景耳,任意安排魚鳥。所幸是、天憐幽草。偶讀莊周齊物論,笑蠅頭、蝸角爭多少。翻自喜,小樓好。
金縷曲五次韻呈鑒老
未覺詩人老。二三子、或年較長,或年差小。各有文章兼藝事,每每筆端橫掃。遇險韻、因難見巧。詩道中西多涉獵,也不因、寒瘦輕郊島。聊快意,無癡惱。近來吟事荒疏了。又轉寫、寓言小品,幾篇初稿。莫笑閑忙成底事,不過能言魚鳥。並不是、荒唐潦草。小故事中存至理,變體詩、未必詩情少。雕蟲技,優遊好。
金縷曲鑒老見贈新詞,讀後六次韻奉寄
致意琅琊老。讀尊詞、縱橫南北,規模不小。謬譽寒齋文墨事,兼及蛾眉曾掃。喜鏤月、裁雲多巧。我亦神遊塵壒外,看星河、歷歷如浮島。饒忙趣,少閑惱。蕉窗評點文章了。有案頭、前賢詞旨,良朋吟稿。過眼雲煙縈夢寐,幅幅溪山花鳥。又幾幅、名家行草。書畫詩詞勤打疊,算珠璣、散落知多少。因風便,問聲好。
金縷曲手
雙手生來拙。看旁人、會撈會算,手頭闊綽。十指如椎應笑我,只討筆端生活。一任它、荒唐奇譎。如此半生爬格子,終爬了、礙眼書千頁。寫寫寫,鴻爪雪。人能用手乾坤闊。一動手、可繡鳳凰,可澆鋼鐵。藝術文章來我手,敢止批風抹月。還有意、發揮餘熱。舉酒相招心未老,喜我輩、尚有靈珠握。同撫掌,同拼搏。
金縷曲與老友數人同觀故宮、上博合辦經典書畫展
信是開山祖。曆千年、浮沉桑海,播遷辛苦。晉帖唐箋真本在,上有精光流注。深感謝、前賢呵護。老眼頻揩驚且喜,覺心潮、淚點同飛舞。吾何幸,能快睹。今朝細雨飄申浦。賴良朋、推車持傘,殷勤照顧。原創精神紛滿眼,更看丹青梅譜。任我輩、談今論古。大長中華自豪感,喜滿前、猛氣如龍虎。吾亦欲,整旗鼓。
金縷曲題《近代詞人手劄墨蹟》,呈臺北縵庵詞長
三卷詩人劄。驀打開、群星燦爛,風雲吐納。多少滄桑漂泊客,中有肝腸酸辣。況盡是、瑤函花押。多賴縵庵疏鑿手,把詞壇、文獻存箱匣。流光彩,付新榻。平生不慣彈長鋏。羨一時、龍門雙傑,隔江酬荅。我有蕪詞忝同列,又被丹黃周匝。欲招飲、酒寮茶榻。忽報梁溪人去遠,只對書、坐聽風蕭颯。感今昔,搔霜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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