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蜃楼城少主(知乎)
这是一道送命题啊!同学们!
PS:如果你饿着肚子,尤其是在半夜,千万不要继续往下
看!!!!!!!!!!!!!!
袁枚《随园食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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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大才子不仅诗文出众,还是一名美食家,《随园食单》细腻地描摹了乾隆年间江浙地区的饮食状况与烹饪技术,详细记述了三百多种南北菜肴饭点、美酒名茶,被很多烹饪爱好者当做烹饪入门,绝对是美食家必读之书。
茶酒单
茶
欲治好茶,先藏好水。水求中泠、惠泉。人家中何能置驿而办?然天泉水、雪水,力能藏之。水新则味辣,陈则味甘。尝尽天下之茶,以武夷山顶所生、冲开白色者为第一。然入贡尚不能多,况民间乎?
其次,莫如龙井。清明前者,号“莲心”,太觉味淡,以多用为妙;雨前最好,一旗一枪,绿如碧玉。收法须用小纸包,每包四两,放石灰坛中,过十日则换石灰,上用纸盖札住,否则气出而色味又变矣。烹时用武火,用穿心罐,一滚便泡,滚久则水味变矣。停滚再泡,则叶浮矣。一泡便饮,用盖掩之则味又变矣。此中消息,间不容发也。
山西裴中丞尝谓人曰:“余昨日过随园,才吃一杯好茶。”呜呼!公山西人也,能为此言。而我见士大夫生长杭州,一入宦场便吃熬茶,其苦如药,其色如血。此不过肠肥脑满之人吃槟榔法也。俗矣!除吾乡龙井外,余以为可饮者,胪列于后。
李渔《闲情偶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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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情偶寄》位列“中国名士八大奇著”之首。
《闲情偶寄》“饮馔部”是李渔讲求饮食之道的专著,24字饮食原则表现了中国传统文化对饮食的美的追求。文字清新隽永,叙述娓娓动人,读后留香齿颊,余味道无穷。
饮馔部·肉食
蟹
予于饮食之美,无一物不能言之,且无一物不穷其想象,竭其幽渺而言之;独于蟹螯一物,心能嗜之,口能甘之,无论终身一日皆不能忘之,至其可嗜可甘与不可忘之故,则绝口不能形容之。此一事一物也者,在我则为饮食中痴情,在彼则为天地间之怪物矣。予嗜此一生。
每岁于蟹之未出时,即储钱以待,因家人笑予以蟹为命,即自呼其钱为“买命钱”。自初出之日始,至告竣之日止,未尝虚负一夕,缺陷一时。同人知予癖蟹,召者饷者皆于此日,予因呼九月、十月为“蟹秋”。虑其易尽而难继,又命家人涤瓮酿酒,以备糟之醉之之用。糟名“蟹糟”,酒名“蟹酿”,瓮名“蟹瓮”。向有一婢,勤于事蟹,即易其名为“蟹奴”,今亡之矣。
蟹乎!蟹乎!汝于吾之一生,殆相终始者乎!所不能为汝生色者,未尝于有螃蟹无监州处作郡,出俸钱以供大嚼,仅以悭囊易汝。即使日购百筐,除供客外,与五十口家人分食,然则入予腹者有几何哉?蟹乎!蟹乎!吾终有愧于汝矣。
蟹之为物至美,而其味坏于食之之人。以之为羹者,鲜则鲜矣,而蟹之美质何地?以之为脍者,腻则腻矣,而蟹之真味不存。更可厌者,断为两截,和以油、盐、豆粉而煎之,使蟹之色、蟹之香与蟹之真味全失。此皆似嫉蟹之多味,忌蟹之美观,而多方蹂躏,使之泄气而变形者也。
世间好物,利在孤行。蟹之鲜而肥,甘而腻,白似玉而*似金,已造色香味三者之至极,更无一物可以上之。和以他味者,犹之以爝火助日,掬水益河,冀其有裨也,不亦难乎?
凡食蟹者,只合全其故体,蒸而熟之,贮以冰盘,列之几上,听客自取自食。剖一筐,食一筐,断一螯,食一螯,则气与味纤毫不漏。出于蟹之躯壳者,即入于人之口腹,饮食之三昧,再有深入于此者哉?凡治他具,皆可人任其劳,我享其逸,独蟹与瓜子、菱角三种,必须自任其劳。旋剥旋食则有味,人剥而我食之,不特味同嚼蜡,且似不成其为蟹与瓜子、菱角,而别是一物者。此与好香必须自焚,好茶必须自斟,僮仆虽多,不能任其力者,同出一理。讲饮食清供之道者,皆不可不知也。
宴上客者势难全体,不得已而羹之,亦不当和以他物,惟以煮鸡鹅之汁为汤,去其油腻可也。
瓮中取醉蟹,最忌用灯,灯光一照,则满瓮俱沙,此人人知忌者也。有法处之,则可任照不忌。初醉之时,不论昼夜,俱点油灯一盏,照之入瓮,则与灯光相习,不相忌而相能,任凭照取,永无变沙之患矣。
如果说《随园食单》重在菜谱,《闲情偶寄》不是完全侧重饮食,那么真正高能的来了!
PS:
前方高能!你还有回头的机会!
别说我没警告你我跟你讲!!!!!!!!!!!
梁实秋《雅舍谈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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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大师梁实秋唯一的美食散文集,从生活中最平凡的“吃”谈起,以食材为题,用字浅显而隽永,他很少正面讲述食物的味道,却让人感受得到那滋味的美好;并不直接怀乡,字里行间却流露出浓浓的乡愁与故国人情。
在这本书中,不仅让人看见美食,看见感情,也看见生命。
烤羊肉
北平中秋以后,螃蟹正肥,烤羊肉亦一同上市。口外的羊肥,而少膻味,是北平人主要的食用肉之一。不知何故很多人家根本不吃牛肉,我家里就牛肉不曾进过门。说起烤肉就是烤羊肉。南方人吃的红烧羊肉,是山羊肉,有膻气,肉瘦,连皮吃,北方人觉得是怪事,因为北方的羊皮留着做皮袄,舍不得吃。
北平烤羊肉以前门肉市正阳楼为最有名,主要的是工料细致,无论是上脑、*瓜条、三叉、大肥片,都切得飞薄,切肉的师傅就在柜台近处表演他的刀法,一块肉用一块布蒙盖着,一手按着肉一手切,刀法利落。肉不是电冰柜里的冻肉(从前没有电冰柜),就是冬寒天冻,肉还是软软的,没有手艺是切不好的。
正阳楼的烤肉支子,比烤肉宛烤肉季的要小得多,直径不过二尺,放在四张八仙桌子上,都是摆在小院里,四围是四把条凳。三五个一伙围着一个桌子,抬起一条腿踩在条凳上,边烤边饮边吃边说笑,这是标准的吃烤肉的架势。不像烤肉宛那样的大支子,十几条大汉在熊熊烈火周围,一面烤肉一面烤人。女客喜欢到正阳楼吃烤肉,地方比较文静一些,不愿意露天自已烤,伙计们可以烤好送进房里来。烤肉用的不是炭,不是柴,是烧过除烟的松树枝子,所以带有特殊香气。烤肉不需多少佐料,有大葱芫荽酱油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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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的零食小贩
北平人馋。馋,据字典说是“贪食也”,其实不只是贪食,是贪食各种美味之食。美味当前,固然馋涎欲滴,即使闲来无事,馋虫亦在咽喉中抓挠,迫切的需要一点什么以膏馋吻。三餐时固然希望青粱罗列,任我下箸,三餐以外的时间也一样的想馋嚼,以锻炼其咀嚼筋。看鹭鸶的长颈都有一点羡慕,因为颈长可能享受更多的徐徐下咽之感,此之谓馋,馋字在外国语中无适当的字可以代替,所以讲到馋,真“不足为外人道”。
有人说北平人之所以特别馋,是由于当年的八旗子弟游手好闲的太多,闲就要生事,在吃上打主意自然也是可以理解的。所以各式各样的零食小贩便应运而生,自晨至夜逡巡于大街小巷之中。
北平小贩的吆喝声是很特殊的。我不知道这与平剧有无关系,其抑扬顿挫,变化颇多,有的豪放如唱大花脸,有的沉闷如黑头,又有的清脆如生旦,在白昼给浩浩欲沸的市声平添不少情趣,在夜晚又给寂静的夜带来一些凄凉。细听小贩的呼声,则有直譬,有隐喻,有时竟像谜语一般的耐人寻味。而且他们的吆喝声,数十年如一日,不曾有过改变。
我如今闭目沉思,北平零食小贩的呼声俨然在耳,一个个的如在目前。现在让我就记忆所及,细细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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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让我提起“豆汁”。
绿豆渣发酵后煮成稀汤,是为豆汁,淡草绿色而又微*,味酸而又带一点霉味,稠稠的,浑浑的,热热的。佐以辣咸菜,即棺材板切细丝,加芹菜梗,辣椒丝或末。有时亦备较高级之酱菜如酱萝卜酱*瓜之类,但反不如辣咸菜之可口,午后啜三两碗,愈吃愈辣,愈辣愈喝,愈喝愈热,终至大汗淋漓,舌尖麻木而止。
北平城里人没有不嗜豆汁者,但一出城则豆渣只有喂猪的份,乡下人没有喝豆汁的。外省人居住北平二三十年往往不能养成喝豆汁的习惯。能喝豆汁的人才算是真正的北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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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是“灌肠”。
后门桥头那一家的大灌肠,是真的猪肠做的,遐迩驰名,但嫌油腻。
小贩的灌肠虽有肠之名实则并非是肠,仅具肠形,一条条的以芡粉为主所做成的橛子,切成不规则形的小片,放在平底大油锅上煎炸,炸得焦焦的,蘸蒜盐汁吃。
据说那油不是普通油,是从作坊里从马肉等熬出来的油,所以有这一种怪味。单闻那种油味,能把人恶心死,但炸出来的灌肠,喷香!
从下午起有沿街叫卖“面筋哟”者,你喊他时须喊“卖熏鱼儿的”,他来到你们门口打开他的背盒由你拣选时却主要的是猪头肉。
除猪头肉的脸子、只皮、口条之外还有脑子、肝、肠、苦肠、心头、蹄筋等等,外带着别有风味的干硬的火烧。刀口上手艺非凡,从夹板缝里抽出一把飞薄的刀,横着削切,把猪头肉切得出薄如纸,塞在那火烧里食之,熏味扑鼻!这种卤味好像不能登大雅之堂,但是在煨煮熏制中有特殊的风味。离开北平便尝不到。
薄暮后有叫卖羊头肉者,这是回教徒的生意,刀板器皿刷洗得一尘不染,切羊脸子是他的拿手,切得真薄,从一只牛角里撒出一些特制的胡盐,北平的羊好,有浓厚的羊味,可又没有浓厚到膻的地步。
也有推着车子卖“烧羊脖子烧羊肉”的。
烧羊肉是经过煮和炸两道工序的,除肉之外还有肚子和卤汤。在夏天佐以*瓜大蒜是最好的下面之物。
推车卖的不及街上羊肉铺所发售的,但慰情聊胜于无。
汪曾祺《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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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美食文化,必然少不了一代“文狐”汪老先生,汪老绝对称得上是资深“吃货”,文字的画面感很强,每描述一种吃食,就像是在你面前展示制作工艺一般,令人垂涎欲滴,忍不住想要品尝。
如果没有过往岁月的经历,如果没有对各地美食的留恋,恐怕难以形成这些美味的文字。
我想,很多人爱上汪老应该是从《端午的鸭蛋》开始的吧!
端午的鸭蛋
高邮咸蛋的特点是质细而油多。蛋白柔嫩,不似别处的发干、发粉,入口如嚼石灰。油多尤为别处所不及。
鸭蛋的吃法,如袁子才所说,带壳切开,是一种,那是席间待客的办法。平常食用,一般都是敲破“空头”用筷子挖着吃。筷子头一扎下去,吱——红油就冒出来了。
高邮咸蛋的*是通红的。苏北有一道名菜,叫做“朱砂豆腐”,就是用高邮鸭蛋*炒的豆腐。
米线和饵块
最为名贵的自然是过桥米线。过桥米线以正义路牌楼西侧一家最负盛名。这家也卖别的饭菜,但是顾客多是冲过桥米线来的。
入门坐定,叫过菜,堂倌即在每人面前放一盘生菜(主要是豌豆苗);一盘(九寸盘)生鸡片、腰片、鱼片、猪里脊片、宣威火腿片,平铺盘底,片大,而薄几如纸;一碗白胚米线。随即端来一大碗汤。汤看来似无热气,而汤温高于一百摄氏度,因为上面封了厚厚一层鸡油。
我们初到昆明,就听到不止一个人的警告:这汤万万不能单喝。说有一个下江人司机,汤一上来,端起来就喝,竟烫死了。把生片推入汤中,即刻就都熟了;然后把米线、生菜拨入汤碗,就可以吃起来。鸡片腰片鱼片肉片都极嫩,汤极鲜,真是食品中的尤物。
前几年《舌尖上的中国》系列纪录片热播,看完电视版还嫌不过瘾,兴冲冲上网找文字版,发现同类好书不少。
王四新《舌尖上的中国:当美食邂逅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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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并茂,从云南一粒米到江南一颗笋,细细讲述中国人情的味道……
鱼羊为鲜
羊肉,取羊腰窝肉,其口感细腻鲜美,且膻味较小。将羊腰窝肉切成3厘米长、2厘米宽的长方块,放入滚水中略烫,除去异味的同时,又保持了羊肉本身的鲜味。铁锅下油,烧至五成熟,下羊肉煸炒几下,加适量水,再投入葱段、姜片、八角、盐、白糖调味。烧至八成烂时,拣去葱、姜、八角,将羊肉取出待用。
鳜鱼去鳞取鳃,用一双筷子同时从鱼嘴两侧插入鱼腹中,将内脏一并绞出,且不破坏鱼体的完整,这一工序最能体现厨师的手艺。内脏取出后,洗净鱼腹,将煮好的羊肉塞入其中。
接下来的工序就跟普通的烹制鲜鱼的过程没有太大的区别了。
鳜鱼两面涂抹酱油,烧热锅下油至六成熟时放入鳜鱼,煎成两面金*后再加入清水、佐料和烧羊肉的原汤,小火煮滚,直至熟透汁浓时,去掉调料渣,出锅装盘,撒上香菜叶即成。
江南燕笋
刚刚挖出的燕笋,选个头大小适中者,剥去笋壳,露出鲜嫩的笋肉,以清洌的井水冲洗干净,放置于毛竹砧板上,切成薄厚均匀的笋片。切笋所用的刀必不可沾染荤腥,以免影响燕笋的味道。烧一锅开水,笋片下水略经焯烫,即刻捞出。
咸肉以岁前腌制的为最佳,经过一整个冬天的腌制、发酵,肉的滋味醇香无比。洗净表面之后,同样切片,厚度略厚于笋片,这样才能耐得住煮。
姜切片,葱切段,取砂锅一只,清洗干净,下入姜片、葱段、燕笋片、咸肉片,添清水,加料酒,中火煮开,然后调小火慢煲,放入些许枸杞。大约半小时之后,砂锅里小火微沸,一丝丝鲜香从里面飘出,咸肉燕笋煲便已煮好。
《舌尖上的中国:中国文化名家说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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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集了梁实秋、周作人、汪曾祺、王世襄、蔡澜等数十位中国现当代文化名家谈论美食的散文,其中有传统大菜,也有特色小吃,将中国经典美食与回忆、故乡、风俗、文化等等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不仅是一次精神上的美食之旅,更是赏心悦目的文化大餐。
《吃喝之外》
陆文夫
那时候你吃糖粥,可能是依偎在慈母的身边,妈妈用绣花挣来的钱替你们买一碗粥,看着你站在粥摊旁吃得又香又甜,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看着你又饿又馋,她的眼眶中含着热泪。你吃的不仅是糖粥,还有慈母的爱怜,温馨的童年。
那时候你吃豆腐花,也许是到外婆家作客的,把你当作宝贝的外婆给了一笔钱,让表姐表弟陪你去逛玄妙观,那一天你们简直是玩疯了。吃遍了玄妙观里的小摊头之后,还看了出猢狲把戏。童年的欢乐,儿时的友谊,至今还留在那一小碗豆腐花里。
那一次你吃小馄饨,也许是正当初恋,如火的恋情使你们二位不畏冬夜的朔风,手挽着手,肩并着肩,在苏州那空寂无人的小巷里,无休止地弯来拐去。到夜半前后,忽见远处有一簇火光,接着又传来了卖小馄饨的竹梆子声,这才使你们想到了饿,感到了冷。你们飞奔到馄饨摊前,一下买了三碗,一人一碗,还有一碗推来让去,最后是平均分配。
那小馄饨的味道也确实鲜美,更主要的却是爱情的添加剂。如今你耄耋老矣,他乡漂泊数十年,归来重游旧地,信在一家高级宾馆里,茶饭不思,只想吃碗小馄饨。厨师分外殷勤,做了一客虾肉、荠菜配以高汤的小馄饨。老实说,此种馄饨要比馄饨担上的高几倍。担子上的小馄饨只抹了点肉馅,主要是一团馄饨皮,外加肉骨头汤和大蒜叶,可你还是觉得宾馆里的小馄饨没有担子上的小馄饨有滋味。
老年人的味觉虽然有点迟钝,但也不会如此地不分泾渭。究其原因不在小馄饨,而在环境、处境、心情。
世界上最高明的厨师,也无法调制出那初恋的滋味。冬夜、深巷、寒风、恋火已经与那小馄饨共酿成一坛美酒,这美酒在你的心中、在心灵深处埋藏了数十年,酒是愈陈愈浓愈醇厚,也许还混和着不可名状的百般滋味。
心灵深处的美酒和苦酒,人世间是无法买到的,非你能让时光倒流,像放录象似地再来一遍。
焦桐《暴食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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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著名“吃货”的文字是什么样的?
从论素食、论螃蟹、论牛肉面、论红酒、论樱桃直到论餐馆、论厨师、论养生饮膳,上下纵横,古今中外,旁征博引,生动之余,令人垂涎……
蹄膀尤其指猪后蹄靠上肢的一段,我总嫌它精则太精,肥则过肥,缺乏调和,像各种信仰、主义的基本教义派;我偏爱中段和脚蹄。然则袁枚说加酒、秋油隔水清蒸的蹄膀,号称「神仙肉」,可见蹄膀的美味自古流传,靠的是调和鼎鼐的手段。我始终不明白,袁枚常说的「秋油」究係何物?请教逯耀东教授,他说就是酱油。
烧蹄膀是南方的发明,江浙一带用砂锅炖蹄膀,常辅以金华火腿,取名「金银蹄膀」,是一道讨吉利的宴席大菜,《红楼梦》第十六回,熙凤屋裡的火腿炖肘子,就是标准的江浙烧法;「肘子」乃北语,即南方话的「蹄膀」。
如果以铁锅烧煮,火不能勐烈,尤其是蹄膀与锅的接触面,是一个盲点,得随时纠正,分寸调整。林文月在《饮膳札记》也指出,焖烧蹄膀须随时提高警觉,不要离开厨房,因为「有酱油、冰糖等作料,所以一不小心容易烧焦。不过,微微烧焦的蹄膀,有时因其十分入味,反而有特别的焦香效果」。
带着轻度的焦香,又没有真正的烧焦,使蹄膀处于一种临界状态,这时候,危机即是转机,不能蹉跎,就像睿智的*治家高明的手腕,精准控制火候,让冰糖、酱油、蒜、葱、薑各种势力快乐地融合,而不是悲情地对抗。一隻烧得好的猪脚,宛如高尚的情操,会产生令人窒息的敬意。我们通过换喻,台湾的*客太缺乏猪脚文化了,每次选举都拚尽全力挑起族群、省籍情绪,他们多蠢得要命,又太耽溺焦香般的选票,将一锅可能的好肉弄苦弄腥,却不负责任地离去。
蹄膀最美味的部位是最容易烧焦的皮。「天罈」烹蹄膀颇富想像力──将苹果打成泥,送进窑内慢煨六小时,出窑时,果酸已成就了蹄膀的色泽和口感,整个圆蹄像一颗熟透的大苹果,外皮红嫩,内裡澄白,搭配青菜、红萝卜球,很是好看,充分勾引食慾。
我吃猪脚的资历尚浅,闻名已久的广东「白云猪手」和大荔「带把肘子」还无缘尝试。
从前我总觉得白煮和清蒸猪脚的颜色太苍白,有碍食慾。改善办法,除了烧烤,醃渍也不错,清人朱彝尊《食宪鸿祕》记载了五种猪脚的烧法,「煮薰肿蹄」、「酱蹄」、「冻肉」、「百果蹄」、「蹄卷」,其中两种就属醃製,酱蹄的作法甚至讲究了季节,「十一月中取三觔重猪腿,先将盐醃三四日,取出,用好酱涂满,以石压之,隔三四日翻一转,约酱二十日,取出,揩淨,挂有风无日处两月,可供洗淨、蒸熟,俟冷切片用」,作法容易理解,我不明白何以选择十一月中?至于蹄卷的作法是「醃鲜蹄各半,俟半熟去骨,合卷麻线,扎紧,煮极烂,冷切用」。
延吉街「翠满园」餐厅醃渍蒸猪脚改变了我对蒸猪脚的偏见──先醃渍一星期,再蒸两三个小时,使猪脚有了含蓄的咸味,皮和肥肉饱满弹性,瘦肉交错着筋络,很有咬劲;色泽如胭脂,透露着诱人的香气,那香气又带着一种木讷性格,不浮夸,不炫耀,只有在咀嚼时,沉稳地散发出来。
有意思的是沾猪脚的柠檬酸酱,融合了南洋风味,可惜不如马来西亚流行的酸柑酱,建议翠满园在柠檬酸酱裡添加一点点蜂蜜,料应可以丰富沾酱的层次。
用*豆烧猪脚的创意不知源自何处?
*豆的气味尤其能表现猪脚,由于*豆吸收了猪脚的油腻,使猪脚产生腴润而清爽的嚼感,*豆本身也因此十分下饭。每次我独自在福华饭店附近溷,总喜欢到「忠南饭馆」点一客蹄花*豆,忠南饭馆卖的是客饭,饭、汤、茶资不计,经济实惠,却丝毫无损猪脚的品质,家常口味,展现的是老师傅手艺。
吃饱了,撑着大肚皮,散步于林荫道上,依靠在旁边的露天咖啡座,啜饮咖啡,观赏来往的行人和车辆,想一些心事,竟有置身海外的错觉。
大约,旅行异国无非就是藉变换空间来变换生活节奏,我们在变换生活节奏的同时,也变换了观看事物的角度,乃产生了陌生感,和遥远感。
也许我们的生活太缺乏一块猪脚的提醒了,提醒我们慢慢咀嚼,慢慢散步,坐下来,观看周遭彷彿熟悉实则陌生的事物。
(本文内容有删减)
清南说:
世间唯爱与美食不可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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