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癣病论坛

首页 » 常识 » 诊断 » 南飞雁精彩片段完整版
TUhjnbcbe - 2021/4/2 18:36:00
程少为 http://pf.39.net/bdfyy/bdfyw/201215/8498647.html
白癜风症状 http://www.bflvye.com/m/
福州白癜风医院 http://baidianfeng.39.net/a_cjzz/150915/4696949.html

时间有限,精力宝贵,不可浪费,不如先看片段,扫描试品,去留随性

上部清轻青春

第一章沧海桑田

一、邂逅——大自然之所以能化腐朽为神奇,是因为她足够博大,足够包容。她以她最大的善意和耐心,促使夙敌、参商、对手在她的场子里和解。

二、二十年前的和亲——这一年,在赵芳仪的小小毡帐中,传出了耶律安平的第一声啼哭。

三、逃亡——她似乎到了另一个世界。天全黑了。空气中,土香、花香、草香混合在一起,夜莺的啼声穿透时空,为她送行到很远很远。她跑着,跑着,看着天空由黑变亮,最后,太阳攀升而起,万丈光芒刺痛她的双眼,她停下来。回头看看来时的路——哪里有路。

四、心中无忧事,恰似少年时——小小的她还不明白,她是母亲的命芽儿啊。

七、难民——……失去了哥哥的庇护,她彻底独立,被动且胆薄。

九、不通情理——这里可没有熟水饮子。‘客来啜茶,客去啜汤’,才见面就要离去吗?一百一十一、长风万里送秋雁——“你还有钱吗?”“做什么?”“我想喝紫苏熟水。”“这时候还有闲情逸致喝汤?客来啜茶,客去啜汤。是要分手吗?”安平含笑撒娇摇晃他的手臂。展昭苦笑。

十四、哥哥——宗真语重心长地对安平说:“你的平安,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这次是你幸运。记着,人性是禁不住考验的,外面有恶人有禽兽。让自己强起来,事事小心。”

第二章初识

十六、实与虚——“那你一定要去东边的南食店,很多江南小吃:杏仁膏,乳糖浇,灌藕,豆儿糕,十色花花糖,香辣灌肺,猪羊蹄肉……”安平笑了,说:“原来你这么馋嘴。”

二十一、禁中——“我要是有一大块水晶,就镂空了,供一绝色美人——就像祖大小姐这样的——日夜观赏,那才叫情趣。”

二十三、马上英雄——安平对李攸说:“马腹痛觉敏感,聪明的话用温和的方法安慰它。”李攸怒道:“班门弄斧!”安平冷笑一声:“驾驭不是靠力量就够的,要向马展示你的智慧和关爱!”(对人何尝不是这样)

二十五、武翼郎——“官风不正,地癖炽烈,便好田宅,择肥而噬,不分田地与水道!黎民寒耕暑耘,终岁劳苦,糟糠果腹,胥吏坐门,朝暮不得停息,百姓贴妻卖子,至无地可容身,陛下不得而知啊!”

二十六、智斗——姜厨子问:“马爷来了,鸡还没熟呢。”马汉说:“知道。”汤厨子问:“中午剩饭还要不要?”马汉说:“这我不管。”汤厨子说:“何苦来,今晚上不吃明儿就扔了。”马汉笑:“谁说不吃了?”姜厨子问:“那可宰这些个鸡干什么?”汤厨子说:“本来香料就快没了,我说买些去,账房让我过些天再买,我问他‘过些天?那这些天吃什么?’”马汉说:“用这么快,当饭吃呢!以后少烧些精细饭菜,谁敢挑推我身上。”俩厨子忙点头应和,马汉又问:“衙门的公使钱还不下来?”姜厨子道:“那是,要不帐房还敢不给我们?”马汉对姜厨子说:“我屋里西墙柜子中间抽屉里有几串钱,你拿去。”姜厨子慌道:“不敢不敢,这两三天里不发下钱来也得发下东西来了,那里能动您的东西。”马汉道:“你掂量着吧,我不讲精细,可也不愿吃没味的白饭。”姜厨子忙点头答应。汤厨子一旁小声纳罕说:“给谁说都不信,这么大个开封府,是个空架子!”马汉道:“诶,谁说我们是空架子,少了你的钱了?再废话,请两个绝色的厨娘来换了你们!”汤厨子笑道:“我说错了,只是怕被人说我们偷扣府里的香料。”马汉说:“怎么会,你们在府里这些年了,谁敢说!”姜厨子背过身去,小声嘟囔道:“厨娘?你们也得养得起啊!”马汉唬道:“说什么呢!”安平忍不住笑了,与马汉回到前面。

二十八、忽及忽离——展昭说:“一个好官一要不怕权势,二要为民申冤,包大人便是二者兼具。这不是容易的事。皇室、官贵、豪绅、恶霸被一条‘绳子’拴着,要冲破这个已经织好的网,谈何容易。大人时刻留心民间疾苦,而不是看着上司的脸色,这是大人和其他官吏最大的区别。敢于如此,是顶着身败名裂的危险!”

二十八、忽及忽离——安平一面笑一面去找展昭,走到窗外,正好听到王朝和他说话:“长得好本来不是坏事,男生女相并不稀奇,兰陵王也是相貌俊美,只要刚毅有位,没人议论他什么。可是他实在不像话,我亲眼所见,他不去幞头铺,倒进丝鞋铺,整天故作美态,毫无志气,长此以往,路就歪了,你们要规劝他。”接着传来张龙的声音:“大哥,你太操心了,他是在开封府,媚术无用武之地,有朝一日他要是出去了,与咱们无关,他爱咋样咋样,管他干什么。”王朝说:“话不能这样讲,从我们开封府出去,就要有尊严,有骨气,虚浮邀宠,哗众图利,这不是丢我们开封府的脸吗。”张龙说:“大哥,开封府不是我们的,有朝一日新主到任,你我还在这里吗?”展昭的声音:“安平那边我会劝他。这孩子爱憎分明,不是急功近利的人,就是浮躁、不踏实,性情不大好。”王朝说:“我也看好这孩子,才担心他走了歪路。这官场就像个大染缸,干干净净一个人,可不要沾上坏习气。”安平悄悄退回,心想:他们都是真心为我好,所谓诤友,也就是这样了。(交友要交诤友)

二十九、泥和血——晚上,箭镞扔到水里那咚的一声,在安平耳边响了一夜。谁知道同样的箭镞不会扎进别人身上!

三十、金花茶——他不在的日子有些空虚。听说他在协助枢密院巡查武器下发数量。中午都在安平房里吃饭。安平故意提起他。看不到他,能和别人谈论他,让她有一些满足。

三十一、水患人患情患——是他吗,幽州山上邂逅的那个汉人?安平从头到脚精神起来。睡得好累。一整夜,梦里都是潮湿的雾气和看不清的脸。天还不亮,安平倚着床头回忆。实在是太久了,中间又发生那么多事,但她情愿相信天下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情愿相信这是上天的安排,她甚至认为可怕的远嫁、逃亡的命运,其实都是为了这场美丽的邂逅。这样的想法使痛苦的离乡之情和对哥哥的辛酸思念都变得浪漫而有意义。寒冷的黎明之前,安平打了一个兴奋的冷颤,身体发热,灵*在躯体中上下游走……外边有脚步声,安平推开窗子,浓浓的雾笼罩着他,还是那身宝蓝色粗布跨马服。

第三章决裂

三十三、高昶——月光如流水静静泻在展昭身上,他叩开安平的房门,银烛闪耀着冷艳的光芒,安平正拿着轻罗小扇扑捕到一只秋后流萤。展昭走到他面前,刚要说些什么,安平示意他伸出手来,轻轻把捕到的流萤放在他手心,展昭举起它,想要看仔细,它扑一下飞了。安平推打着展昭,责怪他的不小心。展昭说:“放它去吧,它的生命已经快走到尽头了。”安平撅着嘴说:“是它自己闯进我屋里来的。”展昭说:“它本无心。”安平怨道:“无心,无心,你总是无心。”

三十四、婚礼刺客——安平轻轻走出去,廊上大红的喜绸在她头上飘动,有人过来给红灯笼续上红蜡烛,红光摇摇曳曳地晃在脸上。有些冷,安平回到桌前,面前不知是谁的一碗绿酒,酒味冲得她鼻子皱,可她还是喝了好几口,醇厚绵软,顺着血管淌遍全身,一种燃烧般的感觉令她舒服极了,好像心也慢慢融开。……展昭把安平放在榻上,安平立即融化在一种软软暖暖的感觉中,她睁开眼,自己裹在新缝的大红被褥中了。她的肋被硌了一下,是金刀。她翻了个身,看见展昭坐在床边微笑着端详他,床梁上的红穗垂落在他头上,安平伸出手想为他摘下……

三十五、间谍者——睡着睡着,他只觉腿痒,似有虫爬,胡撸一把,并没异物。他困倦不堪,眼皮如有千斤,努力了半天,手肘撑起上身,眼睛睁开一条缝,睹见一妖娆软蠕的女子被轻纱缠绕爬在自己小腿上。他霎时甜香满口,滑下喉咙,蜜到心里,暖到丹田。女子被轻纱遮掩,看不清面目,只露着粉雕玉琢的耳朵。他伸手想去捻那肉嘟嘟的耳垂,反被轻纱扑到脸上,待到将轻纱扯去,他便莫名其妙地进到一片烟雨朦胧。他无目的地爬山,雨夹着是雪,雪停了是雾,雾散了是片红色娇影。面孔模糊不清,他努力向那片红追去。他可以看见她笑,却看不见她的相貌。他像中了蛊一样渴望。越追越近了,他张开手臂,她回过头——“你怎么在这儿?”他差异地看着眼前的异族丽人。突然,一把刀从她手中飞出扎进他的心脏!

三十六、冰雨——如果我没有追上你们,你们打算淋雨淋到什么时候?”马汉问。展昭还是沉默。“《刑统》规定城里不许骑快马,否则处以五十小板,你们是不是屁股痒痒!”马汉质问。展昭仍然沉默。马汉愤怒了:“有什么值得瞒着我们的!”

四十一、愁亦破鸿蒙——小淳长出了毛茸茸的头发,口水流个不停,像个挂着露水的小毛桃。接过小淳,一股幼儿奶香之气随之而来,安平在她娇嫩的脸颊轻啄一下,终于一阵酸楚难忍,翻涌而出,安平不愿被人发现,急忙背出他们的视线。小淳见安平流泪,想捉她脸上的泪珠,小淳不满周岁,手指拿捏的能力仍然欠缺,两条肉滚滚的小胳膊连带两张软乎乎的小巴掌啪啪往安平脸上糊砸。

第四章殿前司

四十二、殿前司——还未进门,安平便看到侍从数人将房间的门窗帘卷起,一瞬间香气袭人,云雾缭绕,只听屋里传来两人哈哈大笑之声。进屋一看,数十炉香同时点烧,香馥满室,殿前都虞侯李攸歪着头翘着二郎腿正和殿前都指挥使董辅承调侃。殿前都虞侯位列副都指挥使之下,但李攸有财有势,丝毫不把祖廉放在眼中。

四十三、世态——董大人讲起自己的官场道路来,越说越兴奋,从自己在中书门下做书吏时的刻苦,讲到为官后对两朝天子的忠心,教育安平为臣之道。

四十四、故人原来在此——参知*事王韫玉大人从殿内慢慢吞吞地走出来。他背稍有点驼,穿了一身单袍,每走一步都小心地看着脚下。安平眼睛忽然发光,三步并作两步跑出去。

四十五、王大人——安平坐在马上展眼望去,缓坡上不远处一片稀疏的翠竹掩映一座青素小院。她问:“前面是什么地方呀?”王砚璞说:“是我一位姑姑的闺房。”安平恍然如梦,问:“王兄只有一位姑姑吧。”

四十六、埋伏——她就像一场瘟疫,偷袭了他的人生,还好他抗住了。明明已经过去,应该照旧了吧,可是,总不能。如果她是病*,他的免疫反应似乎太强烈了,反而伤了自己。他神游了好久,送走了曾公亮。独立御廊风满袖,雪夜淡月人归后。

四十八、偶遇故人——安平藏在猎人身后,感觉那宽阔的脊背可以遮挡住整个世界。自从离开哥哥,她的心中第一次充满安全和踏实。从现在起,她可以不用说一句话,放下一切防备,只要乖乖地躲在这背后就好。

四十九、万金家书——你刚离开时,我还有些不习惯,总觉得家里缺点什么。每次来到大殿,我总觉得你就躲在最里面的红漆顶柱后面,准备随时调皮地跳出来吓我一跳,但我等了很久却没有你的身影,心里很清楚,你身在遥远的南国。知道吗,安平,你把哥哥的一颗心也带到了南国……

五十、好奇会害了你——“天下人管天下事嘛,碰上他们这样劝架的,实在忍不住,想说几句。”张湛转到安平身后,慢条斯理地说:“俗话说,不怕有坏事,就怕有坏人,这位劝架的不知与你们双方哪位有仇……”安平暴躁质问:“你说什么!”张湛目不转睛地看着安平说:“像你这么劝架,挨顿揍也不为过。”杨文真皱着眉头问:“你到底是哪边的?!”刘栋撇着嘴说:“这还像句人话。”

五十一、好奇真的会害了你——张湛冷笑,说:“他对你好是情分,不对你好是本分。”安平脸上飞霜,哼一声,说:“是!哪那么多有情有义、一往情深!”话一出口,自知失言,脸颊红了红。张湛邪笑,说:“得手前甜言蜜语、得手后翻脸无情的,多了——丫头,别傻了。”安平故作黑脸,说:“你胡说,什么得手不得手,我听不懂!”张湛说:“哦,没得手?哈,传得那么热闹。”

五十二、金鸣镝——“焰火是人放上去,总有放完的时候,到那时,星星就会回来了。”金鸣镝看着安平,又说:“人也是这样,比如说我,一生会遇到很多人,这些人里面,哪些是焰火哪些是星星,当时可能看不出来,慢慢地命运逐渐清晰,就会了然了。”

五十四、吴仁兴——大嫂顿了顿,似乎在思索,接着说:“这么多年的夫妻了,日子都索然无味了。他也明白,我也明白,可没出这事之前,都不愿意说,也不知怎么说。出了这个事,我回到娘家好好想了想,我们夫妻间早就出了毛病,就跟人一样,身子弱了就爱生病,不生这个病生那个病。”安平激动说道:“大嫂,你真好!我以为你会怪大哥,怪金……”安平倏地掩住嘴,看大嫂的脸色。大嫂坦然说:“出了事就知道指责别人,得理不饶人,就算把男人争回来,行尸走肉的过日子,能有好结果吗?再说,你金大姐没有恶意,我知道。她认识你大哥,比我早多了,他们是真正的老交情了,何其珍贵。你大哥是重情义的人,怎么能装着不知道?”安平感动道:“大嫂你是这世上最善良最大度的人!”大嫂拉着安平的手说:“你是经历过事儿的,以后好歹是个厉害主儿。听我一句,今后成了家,记着,不要和他争,两口子是争不出输赢的。两人之间真出了事,也不要慌,自己先想,拿好主意了,好言好语和他说。他心里要有你,自然就会留下,该放手就放手,不是你的,绑也绑不住。”安平怅然若失地点点头。

五十七、天籁之声——家仆送来雨伞和斗篷,展昭与安平告辞离去。王大人心生疑虑,虽然觉得安平不会有敌意,但不免有些担忧,毕竟知道家中藏有大唐宫廷五弦一事的人不多,女儿清平远嫁时已带走了一柄,更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想起女儿,王大人不禁伤情,耳边萦绕的全是刚才安平琵琶之声。难得他弹得一手好琵琶,倒有几分清平儿的味道……

六十二、击鞠场上——杨文广耿直答道:“杨家将不擅击鞠!”皇上冷笑:“那你们擅长什么?”杨文广说:“抗敌!”皇上高声赞道:“好,尔等听封——

六十四、放弃、不放弃——马汉心中恼他,故意说:“我就得意她那小腰肢小腔调,我就去勾逗她,关你屁事!”

六十五、有朋自远方来——安平喜笑盈腮地向展昭正式介绍:“他是张湛,他昨天晚上才到的。”说着看了张湛一眼,微笑着说:“特别突然,吓了我一跳。”

六十七、浮梦依稀——皇城之中有大内,大内西华门开。驼车至此,正一抹烟霞晚照。琵琶声戛止,或因指间风雨,难融化肠中冰。推手归去了……

中部沉惴迷途

第五章宫

六十九、运命唯所遇,循环不可寻——展曈白了他一眼,说:“笨死你得了。”又对安平说:“我娘就我一个闺女。她老说,多亏生了我这个巧丫头,要不然,她得让这两个傻儿子气死。”安平笑了。展昭说道:“胡说什么,哪有自己夸自己的。”展曈说道:“实话!这也就是我,要是娘在跟前,看你这窝囊样,早骂你个狗血淋头了。”展昭脸上有些挂不住,拿腔拿调地教训妹妹:“无理!怎么和兄长说话!也不怕你安平姐笑话。”安平尴尬笑笑,也不知说什么好。

七十、裂帛——展昭对包大人说:“大人请起,圣上所言甚是,展昭无言可对。况且,安平救我一命,今天我还她一命,*泉路上我看着她,也省得这个刁钻的丫头惹事生非,哈,这是我的命数吧。”说罢拿起酒壶一口气咕咕饮净了。安平晃晃倒地,不省人事。王大人禁不住落下老泪。

七十二、成婚——合卺药酒缓缓作用,皇上只觉双眼迷离,双耳发热。安平的俏脸就在眼前晃动,正低着头,聚精会神解开他龙袍玉带上紧密的扣结。皇上伸手掐了一下她细嫩精致的下巴。安平被这突然地举动吓到,一把推开皇上。

七十三、西风卷残梦——安平故作冷峻说道:“你们不是讲‘男不亲求、女不亲许’吗?你谦谦君子,怎么和我说这个。”展昭说:“我们的家法倒是没这么固执。”安平说:“你难道没学过《礼记》,聘则为妻,奔则为妾,不要欺负我没见识。”展昭说道:“还不是为了让你全身而退。”安平说道:“那也不能拿婚姻当儿戏啊。”展昭闪烁其词,说道:“这个,听你的。”

七十五、劫外生枝——展昭看到安平,呼唤她进来。安平假装听不到,扭头要走。展昭道:“帮我倒碗水来!”安平不忍拒绝,进屋为他倒水,捧来他却不接。安平放下要走,展昭说:“麻烦你兑些糖霜进去。”安平一看,果然桌上摆着新沥糖霜,便倒入水中,拿只筷子旋腕搅动,提起箸来,一缕热烟在箸尖摇曳,白净空灵,袅娜软柔。一时安平心中觉得不好,不见也就罢了,忽的见了,愠的面赤,兜的心疼。

七十六、劫中劫——何慎勤说:“机遇已经错过,你现在要杀安平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你考虑过没有,是否值得呢?要我说,你现在需要小心的是——安平会成为宗真的这盘棋里重要的一步。”

七十八、煮酒论时事——范仲淹道:“你还敢提开封府?你在外面把开封府的名声累带坏了,进了宫来又败坏圣名,真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要容你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安平苦涩上涌,欲哭无泪,说:“看来,大人已听了我的种种说法。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反驳,从来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一会儿公孙先生和杨文广来了,大人可以问问他们,他们都是我的故人。我入宫的过程,包大人、王大人是经历的,大人如果真的关心,可以问他们。我想不想来,都已经来了。既然来了,我就要活下去,尽量不干涉旁人。如果今天不是大人您说起,我真的不想抬出这么多人来证明自己。活成什么样,我没有强求,但也不能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

八十二、*粱一梦二十年——爱情来临时,步入一个只有两个人的世界,其他一切都在不经意间丢了,但仍然快乐,因为爱情中的人会有一种狂想——有你就有了全世界!可是,张湛,你为什么把我带进来,然后自己走了!我已丢了其他一切,又不见了你,我的世界呀,在哪里?

八十四、苦斗——他转头看着安平。安平推开人群,向她梦寐的人跑去。张湛晃了晃左手,不知是迎接还是拒绝。猛的,向前一趔趄,随着一种短促、闷闷的奇怪响声,他胸口探出一个滴着血的东西。他低头看了一眼,脸上竟然绽放出一个安平从没见过的喜悦表情,右手的刀扔了,快速向前走了两步,张着的左手竖起了大拇指,在安平眼前晃,晃,脚下一绊,身体向前扑倒,重重拍在雪地上,背上插着一把剑,晃,晃,拍打着他身后李攸的身影。

八十六、血洗前仇——这时,外面一阵声响,火把晃动。公主大叫。一阵风过,展昭奔到了门口。火光肆溢、一片狼藉。李攸光着上身,扯着安平的头发,疯狂的恶狼一样撕咬住安平的脖子,鲜血在白璧一样的肌体上肆意流淌。公主衣衫不整地趴在地上哭泣。

八十七、向死而生——安平笑了,以手撑地,坐起来问:“我给你们找了很多麻烦,惹你生了很多闲气,是吧?”展昭也笑了:“彼此彼此。”安平盘坐于展昭对面说:“其实我根本不会与人相处。从小,我就没有朋友,没有亲戚。娘去世后,我就和哥哥相依为命。从家里逃出来,就遇到你们。我的确是道理不懂,好歹不知,傻瓜一个。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小淳,因为我羡慕小淳有爹有娘有人疼有人教。”

八十八、静修道义——道长说:“说给你们一句话,都听了再走——人若于日间闲言语省得一两句,闲人客省见一两人,也济事。若浑身都在闹场中,如何读得书,如何做得事?!”

九十、纷纷呶呶禁中事——安平说:“这里也没有别人。你要是真不知道就算了,要是知道,就和我说说,我也想知道,在别人眼里,我到底是怎样一个‘牝牡不辨’的妖人。”灵儿有些坐不住了,轻轻咳嗽了几声,说:“我府里的妈妈就是这样说,劝我还是离你远些,你毕竟做过男子。”灵儿越说头越低,壮着胆子用极含糊的声音说:“有一次我和我姐姐扮成男子到茶楼玩,听几个男人聚在一处评说你的故事,说,说你可男可女,忽男忽女,是修成人形的千年狐狸,到处吸食男阳女阴,以求速速成仙……

九十一、脚踏风波——安平付之一笑,说:“他要是个能谦让的物件倒好了,还用公主这么伤心。可他偏偏是个人。我能保证不去惦记他,可不能保证他不惦记我!要这么一想,公主不如现在就让皇上把他杀了,以绝后患!”金蟠呆若木鸡,眼眶挂泪,嘴巴大张,啪一巴掌拍在桌上,踔厉风发,嚷道:“我现在就去!你别拦我!”唰唰走出屋去,脚步声却越来越弱,最终停在院里。有宫人出来问,金蟠也不理,又走回来,大力关上门,坐在床榻上,神情恍惚,无声落泪。

九十二、因缘罣罪罟——安平接着说:“有人想隐瞒,有人想维护,有人想利用,假相就像一床被子,把真相盖在下面,没人去揭,日子久了,烂在里面,也就揭不开了。”

第六章浮生缘难了

九十四、嫁衣新——赵虎也举杯敬安平。展昭对赵虎说:“就剩一个甜饼了,你要不要?”张龙接话说:“我做主了,甜饼给赵虎,反正你也快甜掉牙了。”马汉赵虎哄堂大笑。展昭恼怒不得,只有装哑巴。安平一拍桌子,埋怨道:“你们还让人吃饭吗,我回大嫂屋了!”马汉轻嗽一声,说:“稍安勿躁,展昭捡了这么一个大便宜,我们逗逗他也不为过吧。”

九十五、故园无此声——王砚璞怒道:“我有心魔?最大的魔在这呢!”指着安平骂道:“你女扮男装窃取功名,艳名远波,接近皇上,妖言惑主,议论朝*,上到一品大员下到三岁小孩,谁不知道!你简直是妹喜妲己在世,开封府怎么不把你这个妖精抓起来啊!”展昭勃然大怒,点着王砚璞的鼻子喝斥道:“再敢胡言乱语,要你的好看!”王砚璞冷笑道:“第一个尝她魅惑之功的就是你吧,她装男人的时候,外头就传你们俩有私情!没想到你道貌岸然,满肚子男盗女娼!”王大人心急如焚:“别再信口开河了,人家明天就成亲了!”王砚璞一听哈哈大笑道:“这倒合适,就不知道,是你享用够了,给了皇上,还是皇上玩腻了,扔给你啊?!”王大人激愤不已,甩手要打王砚璞耳光,却拍到了木柱上。

九十六、醺然痴梦——展昭笑问:“你好像很喜欢这句‘陌上花开缓缓归’,那你可不准归家不回啊。”安平扭捏搓搓,故意岔开问道:“你还没说,赵虎是怎么同意归顺包大人的。”展昭说:“我把我外祖父的故事讲给他听了。”安平说道:“你们两个,都和赵宋有过节,还给他们做事,真是以德报怨啊。”展昭说:“你没听说过,‘不是冤家不聚头’吗?”安平低眉垂眼应诺。展昭柔声说:“就像你我,你已经嫁给我了,还总想着要跑。”安平半羞半怒说道:“是你说,只有这样才能救我出宫,不是真的要娶我啊……”展昭说:“这样的话你也信。”安平哑口无言,瞪着面前的男人。展昭目光烁烁,盯着安平说:“我就是要娶你,还不明白吗?”安平嗔道:“你无赖!”展昭故意威胁说:“你要再说我无赖,我可真的要耍无赖喽。”安平忐忑无措娇无胜。展昭看了半晌,说:“那屋里的火烧了这么久,可别烧过,我去添碳。”安平说:“不用了,我自己去把。这么晚了,我困了,我要回去睡了。”展昭点点头,移红烛,随安平过去,亲手添好碳才罢。屋子烧得暖烘烘十分惬意,安平却头晕晕,大脑迟钝。朦胧入睡后做了一宿的梦,醒来什么都不记得,只觉得重重叠叠,反反复复,莫名其妙,似伤心、似误人,却又让人醺然痴迷……

九十七、女儿情——展昭笑着说:“我知道啊,要不然,早罚你面壁思过了。”安平掐腰立目哇哇发作。展昭带笑低头剖破一新橙,挖出橙肉,以橙皮做碗,盛了一勺香梨粥放入,又挤了几点橙汁,搅拌均匀,等她叫唤够了,招呼她坐下,递入纤手说:“辣坏了吧,吃吧!”安平手握橙皮香粥,温热透皮,鲜香满鼻,立时安然。

九十八、韶华馆——安平心想:我被她看了个遍,却不曾看看她的模样,这不成了笑话。于是昂起首来大大方方与敷英对视。见她双瞳减水明善睐,画眉不做远山长,丹唇薄红如鸽喙,雪肌盈盈弹可破。像马汉这样跅弛不羁之人,也就姱嫭如敷英者或可羁绊。

九十九、东风夜放花千树——安平沉默许久,说:“那你更不能做个薄幸之人才好。”马汉停了一下,接着走,问:“你说敷英?”安平说:“你把她赎出来好不好?”马汉说:“赎出来干什么?”安平说:“赎出来跟你过日子啊。”马汉说:“我没有大哥、展昭那样好脾气,让她跟着我受苦吗?”安平说:“大嫂说过,大哥原本脾气也不好,夫妻相处久了,才慢慢变化,你也试试。”马汉长长叹了口气,说:“我根本不会与女人相处,如何试!”两人身后,忽有一支烟花腾空迸发,如千树繁花绚然坠落,又一股东风狭路相逢,繁花不能幸免,若流星掠过,转瞬即逝,飘零殆尽,惊艳空留于心。

一百、若木拂日——冯若木笑笑,弹他脑壳,说:“歪着脖子听人家姐俩说悄悄话。”展昭憨笑。冯若木说:“再吃一块肉,再喝一份酒,吃好了喝好了不怕招骂,老酒配老友,哥俩喝一宿。”说着,扯着嗓子拉着长腔大声吼唱道:“耳听得小楼上鼓敲三更!”“更”的长音还没发完,小雁从西屋嚷道:“别唱了,吵死了!”

一百零一、殊胜因缘——小雁说:“爹,不怪我叔,是这小子自找……”冯若木喝叱道:“就你声大,你再激他两次,爹就白救了!”展昭拉住小雁说:“是我心急了,小雁,你陪我去看看你婶婶吧。”小雁看父亲真生了气,哦了一声,回头看了少年一眼,说:“得,又成刺猬了,这回你可老实点儿吧!”

一百零二、倏忽诚愫达——安平叹气说:“上一辈的爱恨分合,我们看不明白。我只知道,越是依依不舍的,越是有缘没份。你要是认准了我是仇人,我说什么你也不会相信。不过你听好——这一路走来,谁不是伤痕累累,你要想光明正大地活下去,靠着恨是做不到的,你要怎样走,自己拿主意。现在门敞着,你走吧。你若还放不下仇恨,伤好了再来找我,我这条命,给你留着。”说罢,让开了去路。

一百零三、困兽之斗——展昭说道:“回禀王爷,展昭当然知道。这世道本就轻慢,人心何等淡薄。若世人全都无情无谊,天下人也别想再苟活下去了。难道王爷是无情之徒,无谊之辈。若果真如此,王爷为何对王大人另眼相看,难道不是因为当初王大人之女代替王爷的女儿和亲契丹!王爷不要怪罪安平,她是无辜的,善良柔弱,她从不伤害别人,却偏偏一直被人欺侮伤害!”

一百零四、诡谲情势——安平说:“那我倒要想想,向佛祖求什么。”皇上说:“世人礼佛,不外乎求富贵平安,家族昌盛,还想什么呢?”安平说:“释祖本是一位王子,他权名利皆弃,顿悟成佛,现在世人拜他,反而求他保住自家的权力、威名、钱财,这不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吗?”

一百零五、*在心头符怎知——何大人与杨老夫人柴氏在宫门前碰面,互道了安康,客气做别,背道而行。何慎勤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树荫底下,趴在栏杆上,看草丛里天牛和独角仙斗架。一只蚊子飞来飞去,落在他手上。何大人凝神盯了它好久,蚊子悠闲地翘动细如丝线的的后腿,口器插入皮肤,似乎落定了。何大人看准时机,“啪”一声拍下去,它还是飞了,他便有些失落。转念一想,拍不死你,也吓你个半死,这样想着,笑呵呵站起身,抖抖袖子,走了。

一百零六、从君?从道?——一只刚刚脱皮羽化的蜻蜓,立在叶尖上等着身体蒸干。它蛰伏多年只为了这一夏的盛宴。可它来迟了,夏已半,这样短暂的时光,它却不慌不忙,与安平对视了好久,才挥动着轻薄的翅膀扑棱飞起,开始游走世间。

一百零七、满城风雨无端恶——这天之后,安平再记不得时日。浑浑噩噩不知道过了一月还是两月,早晨变得雾蒙蒙的,青草上凝结着露珠,微风里带着明显的凉意。虽然白日里依旧闷热,可入夜之后的凉却让人联想到入骨的寒冬。树上落下一个僵死的蝉,它已经走完了生命旅程。它潜伏数年只为登上枝头鸣唱这几日,到生命最后,也不知道它是留恋蛰伏时的安静,还是枝头那数日的痛快。

一百零八、上兵伐心——展昭又用盅底茶膏在乳饽之上题写出一个“等”字。宫女伸着脖子窥探,安平眼疾手快,一口饮下,毛孔生香,舌根回味。展昭慢慢说:“心散了,就为自己点一盏好茶,技艺为形,心为神。勤加练习都能做出形来,静下心,神才能聚起来。”安平轻启樱唇,吐出一个“好”字。

下部涅槃重生

第七章留皮换骨

一百零九、迫奔——安平苦笑道:“舅父是在取笑我吗?”通晰道长说道:“没有此意,是想你记住,世人信神也好,信佛也罢,不信自己,都是白信。”

一百一十、人生终有离别——王大人点头,说:“业及天下不敌妻贤子孝,长袖善舞不及教子有方。夫妻两个相处,不要争什么对错,互敬互爱,给孩子们打个好样子。不能学我。安平,你虽是契丹公主,可现在寄人篱下,不能摆天家架子。回到老家去,孝敬你婆婆,善待你小姑,把骄心收一收,千万不要任性而为。展昭,我信得过你,你绝非流俗之众,我把这个没爹没娘的苦命孩子交给你,不用给她什么荣华富贵,信她忍她,安稳日子就好。要是有一天,她犯了臭脾气,一定不要让他们婆媳结了心结,不然,难受的是你,少不得让你在中间受委屈,到时候就想想老头子,都看我了吧。”……安平绝尘而去。皇上一阵眩晕。阎文应扶其上爵楼休息。进得屋来,抬眼见空有遗钿碎珥堆玉案,空有金莲宝炬悬朱楹。空留墨梅香。美人已从征。

一百一十一、长风万里送孤雁——一时间无风无雨。二人扔了帷帽,踏上来时路。他们一路走来,边走边看,看眼前一切的存在。一切,都变得无比珍贵、可爱。看天,风云激荡,气象万千,看人,流动不停,朦胧彷徨。所有这些无比伟大。敬服之后,他们的触觉落在了熟稔的果、披抚的雾、慷慨的黎明上。他们欢愉满足,反而堕下了骄心,祭拜荒冢,守护薤露,看着残叶苏醒,细数断木年轮。

一百一十二、贞守——展昭拖着伤痛之躯,扛着二十斤的盘枷,行走在长流戍边的路上。他的人生被折成两半,但折点在哪儿,他总想不清楚。……无边丝雨笼罩荷塘,众芳芜秽,香霭全无,展昭不觉想起南唐中主李璟的“菡萏香消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胖解差揶揄道:“皇家大内多少美景你不看,偏要在这看这残花败叶。”展昭问:“你知道春花与秋花有何不同?”瘦解差冷笑一声说:“我们没这闲心。”展昭说:“春花会随风零落,归于泥土,秋花则不,她是渐自消残,枯萎于枝头。”

一百一十三、参商两曜——外面一株矮矮的野草钻出了地面,那绿跃进了安平的眼睛,就像一碗香薷饮灌进了口中,全身通透生香,精神一振。安平大叫着:“春天到了!我看到绿草了!”山遇大师暗自计算,微笑说道:“我算来,应该还不到春天,是这小草萌发的时机不对了。”安平的忧虑发酵增生,说道:“那它岂不是等不到春光了?”山遇大师说:“每一株小草钻出地面都需要巨大的力量和勇气,它选择这时萌发,必然有它的道理,也许,就是为了你。”听此言,安平暖意弥漫,再次发力向上攀,希望多看那小草几眼。

一百一十四、恻恻生别——安平失望地将额头磕在画像上。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思乡,总像雪上加霜一样在人们伤心时悄然而来,躲不开,挥不去。家,比世界任何地方都温暖,痛苦在那里变成希望。但是,现在她好糊涂,不知道“家”到底是个地儿,还是群人儿。难言,只有恨,恨时间这欺人的家伙,当人遇到痛苦时偏要放慢脚步,只能徐徐跌进命运的漏洞里,飘落。

一百一十五、死生契阔——硬木捆扎稻草,树立成人型,以供士兵们练习进攻。展昭走近,步履沉重。他在木头人前站了很久,突然一阵拳脚,过天星般飞落,快得风雨不透。还不尽兴,趁着身子活展,又来一通,一通比一通狠。赵虎看不下去了,过来央求:“二哥二哥,手下留情,咱们供给有限,你把木头人都打碎了,咱们还用什么练兵啊?要不你还是跟我打吧,我省钱。”……展昭想:既然生命节奏已被打乱,索性换种活法……

一百一十六、南国遗梦——元昊趁着酒劲,一把抓过安平的手,放在鼻尖上闻闻,饧眼看着她问:“我就爱你见多识广,你爱我什么?”野利皇后眼中冒火,瞪着安平。安平说:“我钦佩皇上有勇有谋有远见。”元昊追问道:“我问你‘爱’我什么。”安平意懒心慵,说道:“我爱亘古少有的忠义枭雄。”元昊又问:“我最恨冷腔调、倔脾气、闷葫芦,你恨什么?”安平嗟叹一声,冷脸说道:“我恨,油肚皮、湿手掌、黏舌头。”野利皇后哼一声,说道:“妹妹岂止是见多识广,简直是阅人无数。”安平回道:“皇上是转轮王,文殊菩萨的过去身,我不经历些磨难痛苦,怎么配得上皇上。”元昊畅快大笑,说道:“我的女神,我还有个礼物给你呢,任你处置。”安平问:“什么礼物?”元昊说道:“让窣奴儿带你去。”吐蕃女仆窣奴儿走来。安平起身,离席而去。

一百一十六、南国遗梦——放走二人,安平轻松了很多。返回筵席的路上,经过洗马池,马奴正给元昊的纯种回鹘宝马清洗。安平温柔抚摸骏马,搔拭它的鬃毛。元昊走来,看到安平问道:“这么快,杀了?”安平说:“我把他们放了。”元昊诧异问道:“为什么?”安平说:“我想*一把,他们若有善心,会改过自新,也是我的大功德;若没善心,就让他们把事做绝,自掘坟墓。”窣奴儿说道:“其中一个还向夫人索要钱财。”元昊问安平:“你给了吗?”安平说:“给了。”元昊说:“人心一旦放纵,就成了魔。”安平挑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安平随元昊返回之时,舞筵中一片威武之象——十几个壮汉,着皮衣,头带羽,背后饰长尾,手持扁平铜鼓,首尾相接围舞,姿态粗犷,豪放有力。一美姿青年领舞,双手各握两片石片,手指弯曲,手腕抖动,发出清脆响声,击石而舞。武舞结束。领舞青年向元昊行礼。元昊道:“讹庞好舞技。”野利皇后冷笑道:“没藏大人好厉害啊。”没藏讹庞谢恩,抬头看了安平一眼,退到一旁。野利皇后说道:“没藏大人献艺,艳惊四座。”瞟着安平说:“咩迭妹妹啊,今天是皇上的生辰,大家都为他献礼,他反而送你大礼,真是疼你啊。你是不是也应该为你的忠义枭雄回敬一礼啊。”元昊听言,露期待之情笑看安平。安平沉静片刻,说道:“此时此刻,我所有皆为皇上赏赐,我,一无所有,只能借古人古韵酬谢皇上。”元昊说道:“不知是哪位古人?”安平说:“气概武功可与皇上比拟的,我只想到一人——魏武帝曹操曹孟德。”元昊问:“不知是他哪曲古韵?”野利皇后说:“必定是《龟虽寿》。”安平说:“我献礼不为应景,只为咏志。”元昊问:“哪首?”安平说:“《短歌行》。”没藏讹庞忙说:“臣去安排鼓乐。”安平说:“唱曹孟德的诗,不必加零碎,一笙一鼓即可。”元昊说:“没藏,安排乐人唱来,咩迭,你来咏颂。”

一时,果然架鼓攒笙,安平低悠咏颂一句,乐人高亢歌唱一句:“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才刚咏唱到这里,安平便闭目顿了一顿,咚咚鼓催,似命运的大脚板沉重拍地。安平睁眼,继续咏道:“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元昊举杯与在座豪酋君臣同饮。“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咏唱于此,安平突觉心口发闷,耳朵一点一点失聪,渐渐不能咏颂。笙起,沉韵苍凉,辗转曲折,乐人敛声低唱:“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阔谈?,心念旧恩……”安平迟缓醒来,自知不可久陷沉沦,振作咏颂道:“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这时候,在座皆起,同声高唱:“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元昊便在这“天下归心”中畅快大笑。

一百一十七、华番交错福祸依——安平正练习第二段,元昊到访,野利仁荣陪伴。看到安平书写的西夏文字,野利仁荣大加赞赏。元昊满意地观看,放下后对安平说:“你有福,我得到一批珍贵贝叶经,送来给山遇大师鉴赏,你也来看看。”六班直侍卫将佛经一一展开,有吐蕃文、回鹘文和不可辨读之文字,野利仁荣介绍说那是已经失传的佉卢文(大英图书馆在年接受捐赠有公元1世纪用佉卢文字书写的最早佛教贝叶经。《西夏文珍贵典籍史话》,史金波著。)。山遇大师谢过元昊便入神地研读经文。野利大人问安平道:“这些文字你认得多少?”安平说:“在家时学过些回鹘文,吐蕃文就不认识了。”野利大人说:“夫人既然到了我大夏国,就应当学些西夏文和吐蕃文。”安平说道:“不瞒大人,我觉得西夏文字形复杂,学习困难,何不编纂一部专门的书籍,西夏文与汉文对照,也好方便自学。”野利大人说道:“老臣正有此意,不过年纪大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有生之年怕是完不成这个心愿了。”元昊说道:“野利大人身体康健,一定长命百岁。”又对安平说:“你要想学,我特准你去番学,何必编什么书。”安平说道:“你可想过,眼下*项一族勃发昂昂,西夏文自然昌盛。可一旦失势,难免像佉卢文一样成为死书,难道不可惜吗?”元昊勃然大怒道:“你还是替契丹担忧吧!”说罢扬长离去。野利仁荣向安平深深一躬,追随元昊而去。

山遇大师微笑着说道:“你把话说到他心里,毫不留情面,让他恨你好还是爱你好呢?”安平也笑了:“他的爱恨与我何干?”山遇大师点点头,说道:“他放不下执念,你也放不下执念,两个人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怎么能过得了日子。”安平说道:“都放下了,岂不都成佛了,我只是个世俗人。”说完告辞。山遇大师送行。

一百一十七、华番交错福祸依——没藏郁金说道:“上师这是何苦呢。”山遇大师说到:“清净之地,不容毁辱!”没藏郁金冷笑道:“谁不知道上师与野利仁荣是少年爱侣,上师狠心出家了,谟宁令大人不忘旧情,时常出入。真是应了汉人那句话,‘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山遇大师面露愠色,忙口念经咒,缓和心绪后,说道:“早知你如此浅薄固执,就不收你入室!”没藏郁金说道:“上师何必动怒,弟子开坛讲法的时候,上师是如何盛赞弟子的,您忘了吗?”山遇大师摇头说:“可惜可惜,像你这样,不畏因果,违背教宗,不过佛油子而已。树大有枯枝,学佛先做人,若违人伦,绝非正修行!”没藏郁金说道:“我倒想好好做人,好好做天都大王的妻子,可惜,元昊不肯;我想好好做元昊的夫人,可惜,野利柘枝不肯;我想好好做佛家弟子,可惜,你们都不肯。好,我就不和你们争,不和你们抢,我什么都不做,就做没藏郁金总可以吧。”说完她来到安平面前,直勾勾盯了她好一会儿,说:“总比连自己都做不了的人强,对吗,咩迭夫人。”

一百一十八、众生皆苦——元昊问没藏讹庞:“你今天话少。”没藏讹庞说道:“臣愚钝,只能洗耳恭听。”元昊看看安平,问:“你说咩迭夫人与张嚣,谁说得好?”没藏讹庞说道:“我大夏国中这些中土文人,在本土入不了流才投奔我邦,哪像夫人,跻身上流,经历无限繁华热闹,有大眼界。”安平面如寒霜说道:“没藏大人谬赞了,我和他们一样,走投无路才到了这里。”元昊皱眉瞪着安平,运了口恶气。没藏讹庞忙打圆场说道:“咩迭夫人才华出众,堪比班婕妤。”安平直言说道:“我不是班婕妤,皇上也不是汉成帝。”没藏讹庞一时接不上来,无语自立。元昊打圆场,问安平:“你说张嚣如何?”安平说:“酪奴而已。”元昊问何为酪奴,安平说了典故,元昊哈哈大笑,连说三个“妥帖”。(酪奴:至北魏孝文帝实行汉化*策,从南朝归顺的人增多,其中有位叫王肃的儒者,不喜欢北族风味的羊肉、酪浆,而喜好鲫鱼羹,口渴的时候就喝一点茗汁(茶),后来王肃才渐渐吃惯北方的口味。有一次,他和孝文帝在宴会时吃了很多的羊肉,也喝了不少的酪浆,孝文帝就问王肃说:“中国饮食方面,羊肉和鱼羹、茗饮和酪浆,那一种较好呢?”王肃就回答:“羊为陆产之最,鱼是水族之长,虽然所好有不同,但都属于美味。羊可比为春秋时的齐、鲁大国,鱼可比为邾、莒小国,唯茗就只能做酪的奴隶了。”孝文帝不禁大笑,因此称茶为“酪奴”;而喝茶的风气也渐渐传播到西北一带了。王肃曲意附和,遗茶以“酪奴”之名,自然不是茶的过错,但由此我们不难推断出当时饮茶的普及情况。《悠香古韵茶典故》,少林木子编著,内蒙古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

一百一十九、贺兰离宫——安平心中不安,出殿后并未返回,停在角落守着,想着找个借口进去偷听。虽已立秋,天气却愈加旸热,上蒸下煮,安平的妊娠恶阻更加厉害,蒙窍眩晕,想不出主意。安平刚要回去更衣,没藏讹庞小步快走,往别处去了。安平立刻蹑行跟上。没藏讹庞走到一处宅院,正是当初安置韩宗瑛、陈三之仆役房。看守之人是没藏讹庞的使*,眼睛都睁不开,马上要睡着的样子。没藏讹庞声势壮大地谩骂犯困的使*,两个壮硕男人瑟瑟发抖,匍匐在主人面前。没藏讹庞进去不久,传出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烙铁一样烙在安平心上,刺激了周身的神经,使得她异常清醒。她毅然冲过去,壮汉使*死死拦住,胶着之时没藏讹庞出来,看到安平先叫:“拦住!”使*发力,对安平使出重手,没藏讹庞又喊:“别伤她!”使*没了准主意,愣神的功夫,安平冲到没藏讹庞面前。这没藏讹庞面容俊美,有少女之姿,不想力气巨大,动作精准,一把抓住安平,警告道:“夫人不要多管闲事!”安平目光落在他身后,一个男人将一个幼童摁在桌上,另一个男人手持匕首站在一旁。幼童头发凌乱,面目肮脏,但安平仍一眼看出,正是小淳!

安平双颞如撞,怫然大怒,不顾一切撞向没藏讹庞,反令他慌了手脚,下意识躲避。安平趁机进入屋内,一脚重重踢在拿匕首的男人小腹,又大力将控制小淳的男人推开。这群男人无措地看着疯狂的盛装女人,他们的主人不发布命令,他们也不敢动手。

安平想抱住小淳,却被她有力的小拳头捶开。长了一岁的小淳不再有头重脚轻的感觉,每一步都走得扎实稳定。她吼叫着挣脱安平的怀抱,退到角落里哭泣,眼神惊惧恐怖。安平心如刀割,手摸着胸口,触碰到华丽的吉服。安平马上反应过来。她利索地脱下吉服,扔出去老远,粗鲁地将头上的金冠扯掉,把金耳环、金臂钏、玛瑙宝石璎珞统统甩掉,乌黑的头发洒落下来,披在短布衫上。安平微笑着,向绽放的莲花,张开双臂,温情说道:“小淳乖,是姑姑啊。”小淳认出了安平,试探着往她的方向爬,安平凑上去将小小的她抱在怀里。

安平抚摸着小淳潮乎乎的衣服,摸到裤子时,它湿漉漉、冰凉凉的贴在她的身上,骚臭之气呛鼻,不知熥干了多少回。小淳头发炸乱,缕缕相粘,脸蛋泥花花的,右脸红肿。安平头部跳痛,心口发闷,想把孩子抱起来,腰上没劲,抱不起来。外面传来嗒嗒嗒的脚步声,元昊眉楞骨隆起,目邪口?,看着顽固不化、怙恶不悛的安平。

“你认识这孩子?”元昊冷冷问。安平把小淳抱得更紧,坚定地嗯了一声。元昊挥挥手,所有人退出去。他问:“你也认识王朝?”安平又嗯。元昊问:“在哪认识?”安平说:“开封府。”元昊问:“就算你认识她,你要为了一个无亲无故的小崽子惹怒我吗?”安平说:“他们要伤害她。”元昊说:“只不过割她一只耳朵。”安平愤然瞪着元昊:“为什么伤害一个孩子!”元昊说:“我不想告诉你。”安平决绝说道:“我不会让你伤害她!”元昊恚然怒道:“油盐不进的东西,这次是你挑起事端,不要怪我!”安平说道:“随便你,我在,你休想动她一指头!”元昊盯着安平,缓慢转身,走了。

一百二十、舍身护梦——安平把小淳带回住处,正好碰上窣奴儿和所有奴仆都被带走。失去了侍奉,安平便自己动手。她打了井水,放在大太阳下晒温了,给小淳擦洗。安平问:“凉不凉?”小淳说:“不‘羊’。”她想给小淳洗头,孩子不让碰。安平找到窣奴儿剩下的一碗豆浆一块酥饼,看着小淳狼吞虎咽。小家伙在她怀里犯困,安平就用手指肚轻轻按摩她的头皮,孩子推搡了几回,觉得舒服,接受了,沉沉睡去。夜晚,灯影柔曼,往事满贯而来,安平一边想着,一边用手一根根把小淳头发条择开,梳通顺。梳着梳着,安平泪下如流霰。

一百二十二、是邪?非邪?只愿平安归去——西夏,兴庆府,王亭镇,原咩迭夫人幽闭之所。

她死后,人们便说这里闹*,无人敢靠近。可是,居然有个女人住了进来。人们好奇过,也曾来打探,被凶神恶煞的壮汉吓走了,便没人再敢来。这些武士昼夜守在这里,就像皇陵里守卫坟墓的金刚雕像。武士们可以倒班吃饭,而那女人锅里却没一粒粮食。夏天,女人就挎个篮子挖野菜采野果,天气转冷以后,储存的菜干果干吃完了,连榆树面也吃完了。每当饥饿折磨得她心烦意乱,情绪失控时,她就蜷缩在破被里睡觉。毕竟人睡着了就不会觉得饿了。不过也有无奈的代价,饥饿中入睡,人容易做噩梦。今天她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迷迷糊糊发生了很多事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天总是灰蒙蒙的,好像永远也亮不了。突然阴霾中窜出一条狗,对她亮出獠牙……

安平惊醒了。一翻身,身下凉凉的,她还以为是小淳尿床,用手一摸,孩子根本不在身边,才想起孩子已经走了很久,身下的褥子也根本不湿。安平奇怪,是哪里来的透骨的冰凉?她想坐起来,觉得肚子出奇的沉,除了手和头,哪里都动不了。安平抚摸着隆起的肚子,明白了一个道理——谁也不要在夜晚孤身一人的时候说坚强。还好,她很快就不是一个人了。她舔舐着干涸的嘴唇,自言自语:“宝贝,你还没出生就受了这么多苦,是娘对不起你。你快点出来,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一百二十四、活活活!——元昊哀矜说道:“我的女儿已经夭折了,我实不忍与这孩子相见,亲兵会带你去王亭镇,我,不去了。”

公孙先生顾不得沮丧,跟随亲兵扈从快马加鞭赶往王亭镇。到达之时,巫师满身铃铛和羽毛,身后垂着兽尾,操着怪异的腔调,在正室做法送*。一群人围拢着,正要挪动产妇到他处,美其名曰“闪病”。先生立即制止。产医妪先过来吵嚷,崩豆似地快速说话,先生听不明白,但知道她在抱怨外人到来。汤药督监对公孙先生的身份产生质疑,扈从介绍过后,汤药督监仍不放先生靠近病人。

屋内死气沉沉,血腥混合药气,冲刺鼻腔。先生讨要药方,汤药督监说道:“多此一举,你想知道我说给你——我用的都是补肾固本、温热胞宫、活血化瘀之药,请教贵客,有何不妥?”公孙先生说道:“不妥!”汤药督监说道:“夫人为产后寒凝,胎盘出不干净,有血瘀之症,怎么不妥?”公孙先生说道:“若产后体质虚寒,出血与淤血并存,应补不留淤,活不伤血。若单纯过量用化瘀通塞之药,必耗气伤血。应在方中加当归、炮姜、炙甘草,诸药相配,养血祛瘀,温经止血。”另一医官说:“养血固然重要,还用你说,孕胎产皆耗血,当然要补气血。崩漏自然是从肾论治的,因此要补肾固本,这总没错吧?”公孙先生说道:“肝失和调、肝郁化火也是发病的重要病机,同样导致崩漏。肝之性急,气结则急更甚,更急则血不能藏,故崩不免,要塞流澄源,更要复旧!”医官和汤药督监还想拉着公孙先生辩驳,先生无视二人,冲进产房,大喊无关人等一律退出!产医妪觉察到来者不善,便收敛锋芒,乖乖退去,趴在门口看动静。

一百二十四、活活活!——一人由远而近,走到她的床前,裙摆上面是绣工精致的春水秋山图,描绘的正是典型的契丹四时捺钵。安平抬眼一看,是璇玑悲悯地站在面前。

安平从床上跃起,紧紧抱住璇玑,痛哭流涕。璇玑轻抚她的后背,幽幽地说:“女人这辈子真像棵果树,少年时意气风发,枝桠疯长,要不能遇到位懂行的园丁修剪,不知道会长成个啥样。长大了,开花了,灿烂缤纷,香气扑鼻,蜂蝶自来,总觉得自己能量无穷,以后会怎样怎样,陶醉膨胀。等花谢了,稍稍失落,但好歹结了果儿。这果儿越来越大,把原本舒展的枝条坠得越来越低,全身的营养都往果儿上送,就盼着果儿够大够甜,其他的,都无所谓了……直到果儿真熟了,脱落而去了,树又能回到当初轻狂的日子。人要真是树多好,有好多个春秋,有好多的希望。人,只有这一辈子,得好好想想怎么活,为啥活。安平,你说十八年后,我的果儿能原谅那些修剪,看透那些得失吗?”

安平泣不成声。

第八章凤凰涅槃

一百二十五、少年狂——宋使离京的那晚,窣奴儿早早睡了,安平却怎么也睡不着。无眠的夜晚,安平把衣服一件一件展开再叠起,把锅碗一件一件刷干净了再刷,把箱子里的东西一件一件翻出来再装进去。这时,她发现一个熟悉的木盒子。这个盒子是何慎勤送给她的,里面是金蟠公主撒下的*药。她突然灵光一闪:“好久了,居然把你忘了……”

她,一点盼头都没有了,抱着盒子仰天大哭,哭透了,又低头抽泣。人冷透了就知道泪有多热。灯影恍惚里,淫雨霏霏。她在佛前许下一愿,静静睡下——愿消失于这晚风雨,再生时,春暖花开,梦幻年代……

一百二十五、少年狂——安平感激山遇大师,她没有在冬天放弃,她终于等到春天。郁郁流年之后,某个早春,她的院子里长满了形形色色的小花小草,有挂着紫色浆果的龙葵,有浑身是刺的苍耳,根系发达的牛筋草,形似稻子的稗子,亭亭玉立的益母草,矮小朴实的地*。安平想起地牢中给她希望的那株小草,虽然生在冬天,现在也该蓬勃兴旺了吧。

大地回暖,屋子里的霉味消散了,安平抻个懒腰,深深呼吸。

见识了人世的面目,到了春天仍旧喜欢。正是: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一百二十六、贺兰秘境——一行人向*项神山进发。一路上,少年们讨论着自己的父母,安平静静地听。小雁说,感谢父母逼她苦练功夫,不然自己会死得很惨。高晟说感谢父母留下了好名声好人缘。庄浪鱼苏说感谢父母生下妹妹,让他多一个亲人。轮到张青,他平静地说:“他们给了我一条命。”

“还有一个木马。”安平说。她没有回头,缓缓地走在前面,说:“你父亲为你做了一个木马,我见过。”张青看着她的背影,说:“可是我没见过。”安平停了下来,转回身,对眼前的少年们说:“以后你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不管多难都不要和他们分开。”

一天的路程,有了少年们的陪伴,嬉笑欢乐地渡过,丝毫不觉疲倦。终于,他们走到了贺兰神山的脚下。贺兰山像一位睿智的老者,静静见证着东麓这片沃土的风雨涤荡,沧海桑田。一位寂寞的*项牧羊人正在和羊儿说话,见到他们自然而热情地打招呼。庄浪鱼苏和牧羊人攀谈起来,得知贺兰山路崎岖难行。天色已晚,他们决定明天上山。牧羊人听说他们要去采药,送上一碗羊奶鼓劲,五个人一人一口喝下,甘甜醇美,瞬间扫除疲惫。与牧羊人道别后,他们躺在贺兰山脚下松软的草地上,小雁指着星空,为一个星宿的位置,和高晟争得面红耳赤。庄浪鱼苏用一个神话传说轻松化解了他们的争执。

安平嗅着青草清冽的香味,四肢松软地瘫躺着,想起在惠民河边葬别张湛的那个夜晚。她问张青:“拜过你父亲的墓了吗?”张青说:“去过了。”安平问:“想说的话都对他说了吗?”张青说没什么可说。安平说:“说了才能放下。我是见不到我父亲,要是能见,我有好多话要对他说呢。”张青问:“你和父亲感情好吗?”安平说:“他活着的时候没说过多少话。”张青说:“你还跟他说过话,我和他,一句话也没说过。”安平说:“以后你有了自己的孩子,好好对他/她。”张青说:“我不要孩子。”安平说:“人长大后都要成家生子的。”张青说:“我不成家。”安平问:“怕做不了好丈夫好父亲?”张青默认。安平说:“父母也是人,对吧。”张青说:“当然。”安平说:“是人就有缺点,所以天下无完美的父母。”张青说:“我师傅就是完美的父母。”安平笑着说:“是吗?你真幸运,好好和他们学,你会是个好丈夫好父亲的。”张青露出一个罕见的笑容,说:“明天要上山采药了,山路难,采药人的路更难,你这身体,行吗?”安平说:“人活一口气,现在我的气很壮。再说,最难的路已经走过来了,我还怕什么?”张青问:“因为我,你才出走西夏,毁了你的好日子,我对不起你。”安平说:“没有什么对不起,这段经历把我从绝境中救出来,我还要谢谢你,帮我下了决心。”张青说:“可这日子太苦了。”安平说:“人生本来也不是甜的,能往前走总强过原地不动。”张青低低地说:“咱们跑吧。”安平摇头,说:“只要元昊在,我是跑不掉的。”张青坚决地说:“我杀了他!”安平说:“你杀不掉他,也不能杀他。他是*项的大英雄,杀了他,你会遗臭万年的。”张青说:“他这样对你,你还护着他?”安平说:“我没有护着他,他是真的了不起,只差那么一点,他就无愧于‘英雄’之称了。”张青问:“他差在哪了?”安平说:“有个人他总战胜不了。”张青问:“谁?”安平说:“他自己。”张青被小雁提着衣领拽走。在穹庐之下,伴着少年的争吵声,安平甜美地睡着了,就像少女时代那样,无忧无虑地睡到大天亮。

一百二十七、珍传根脉——野利仁荣听说刻字司粗暴征招役工,十分意外,带领安平进宫求见元昊。安平说明来意,元昊并不表态,反而问安平:“听说你去贺兰山了?”安平点头。元昊说:“感觉如何?”安平说:“怪不得贺兰山是*项人的神山,去这一次心性也随之改变。”元昊说:“这就对了,你是雪山女神的分身。”安平说:“即便是神,浪迹于此,也早伤痕累累,只有贺兰山能为我疗伤。”元昊说:“是你自找的。”野利仁荣忙打圆场说:“我看安平夫人元气丰足,原来是前往神山朝拜。”安平说:“可惜我不能彻底出世,还是要返回的。”野利仁荣说:“尘世中自能修性,何必出世。不知夫人有何收获?”安平说:“我在沟谷山根见到许多岩画,不知磨刻于何年何代?”野利仁荣说:“只有山神才能知道吧。”安平说:“如果先民没有留下这些岩画,有谁知道他们来过呢。”野利仁荣说:“不错。”安平问元昊:“圣王不准备在贺兰山中留下印记吗?”元昊说:“这对我来说太简单了。”野利仁荣说:“让*项之根流传下来还有更好的办法,比如我大夏的国字。”安平说:“大力钻研印刷之术也是同理了?”野利仁荣首肯。安平说:“如果真的想烧制活字,就应该善待工匠,他们的智慧才能发挥出来。”元昊说:“我好吃好喝地养着他们,还让我如何善待!”安平说:“强迫他们服役,自带口粮,没有收入,让他们如何养家?”元昊眉头一皱,强势说:“他们不该为国效力吗?”安平说:“官府持着‘捕骑头字’的公文,便可无偿征用百姓的骆驼,供信使执行公务。骆驼就像是他们的命啊。他们侥幸从战场上回来,还要拿‘命’为国效力。如果有一技之长,又要面临征招服役!圣王,做你的子民好难啊!”

元昊情绪烦躁,说道:“好了!谁也不要再提什么雕版、活字!反正也烧不出来,就此作罢!”瞪着安平问:“你满意了吗?”安平无言,看看野利大人。野利仁荣娓娓说道:“前不久,老臣也去贺兰山礼佛。春夏之时,贺兰山上的草木迅速生长壮大,每一时刻细微进步都会增加他们长久生存的机会。为取得更大的地盘,植物不停开枝散叶,索取更多的阳光。而在脚下,他们的根系努力向深广拓展,其扩张的范围可以超过树冠,其力道甚至可以让山石为其让路。一旦遭遇灾祸,只要根系不断,枝干折毁也有机会重生。请问圣王,如果大白高夏国是棵树,那么他的根是什么?”元昊沉思。安平说:“圣王,我情绪激动,口不择言,请圣王恕罪。但因为我的进谏使得国之大计受挫,这个罪过我担不起。我绝不反对研烧活字,只是希望权者能善待平民。”野利仁荣和安平都在等待元昊的表态。元昊看看他们,说:“我要去贺兰山离宫住一阵子,由没藏讹庞伴驾。研烧活字的事情不能没人管,野利大人,交给你了!”

一百二十九、吴入郢——平来到殿中,元昊早早等在那里。见安平到来,他故作平静说道:“有点小事,问问你的意思——最近宁令哥时常和人争斗,你说是不是该教训教训这孩子。”安平说:“我已经过了争强好胜的年纪,不能理解孩子的想法,所以才被他们觉得无趣。年轻人就应当生龙活虎,应当有好胜之心,法王只要想想自己年少时就懂了。只要不去损害他人,有勇气,输得起,有胆量,担得起,就没什么可忧心的。我倒觉得该给这孩子找一个好老师,在旁边教着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比给他多少金银财宝、奴隶使*还强呢。”元昊说:“你倒是替他想得周到啊。”安平觉得这话奇怪,说道:“你若不问我,我何必说?”元昊问:“你让我听楚国的故事,就是想替宁令哥出头吧?”安平问道:“你又听说了什么?为什么问我这么奇怪的话?”元昊问:“你不愿做我的皇后,你想做谁的皇后,宁令哥?”安平道:“你为什么不想想,宁令哥害死我的孩子,我怎么可能选择他!”元昊怒道:“还敢嘴硬,不是这么想,为何让我听‘吴入郢’!”安平气得没话说,运了半天气,说道:“楚国上下几百年,谁叫你单单去听‘吴入郢’?”元昊语调尽量降低,貌似平和地说道:“你以为我不明白,表面上你是含沙射影,嘲笑我娶了没移,其实你把自己比做秦国公主。当初野利皇后说你勾引宁令哥,我还不信。你没到西夏之前,在延州就见过宁令哥,那时你就看上他了吧?”安平气愤说道:“无稽之谈!说这话的人不仅是要害我,更是要害宁令哥吧!”

元昊再也压抑不住怒火,大喊道:“我不会再相信你!”亲兵一拥而上,将安平五花大绑,推搡出去,无论安平解释什么,元昊都不肯再听一句。她被推搡着跌入黑夜,突然身后传来慌乱叫喊声,那杂乱的声音出自元昊的宫殿里面,随即,亲兵得令将安平带回殿中。

一百三十、十万*声吼鸣瀑——经过精心整理之后,他挺拔的鼻子已经缝合回原处,血迹全无,如果没有鼻子上一圈伤痕,谁也不会想到这位赫赫枭雄竟然死于非命。直到现在安平才真正清醒过来。元昊的生命完全澌灭了,一具滚动着欲望的热热的身体彻底凉了下去,带走了吐不出口的秘密。

没藏讹庞下了车,看安平还留在元昊尸体之旁,命人将她带下来,趴在她耳边小声说:“别看了,死人有什么好看,吓着你我要心疼了。”说着,捏了捏安平的手。安平将手抽回,低头看着他的脚,说:“你踩到蜗牛了。”没藏讹庞一头雾水,低头一看,自语道:“怎么会有这么多蜗牛?”安平说:“你别忘了,刚才下了一场大雨。”没藏讹庞走到浅池边上,从怀中摸出银牌说:“是啊,路上确实泥泞,不过事情紧急,还是要立即出发。”安平说:“你脚下有好多蜗牛,别踩到它们。”没藏讹庞不以为然说道:“蜗牛又怎样?这时候出来,一天也活不了。”说着故意踩了一脚。安平说:“我去别处等。”不理没藏讹庞,远离浅池等候。

安平刚刚离开,浅池之上传来咯啦咯啦的声音。没藏讹庞正亮出银牌点集兵士,听到声响,他和兵士们都伸着脖子四处张望。突然之间天降大水,一片水瀑倾泄而下,水流四溅,如千*万马,浅池瞬间满溢,四下泛滥。兵士们大叫天漏了,丢盔卸甲,乱作一团,有的被水拍击晕厥,有的慌乱中站立不起,越呛越慌。没藏讹庞扒着浅池壁,落汤鸡一般狼狈不堪,大叫道:“不是天漏了,有人把山上高塘里的蓄水放了,快开溪道,全打开,让池子里的水流出去!”守兵手忙脚乱寻找溪道水口。

看押安平的兵士也去帮忙。看着眼前乱像,安平脑中白光一闪:正是时机,机不可失!她趁乱闪身,没入黑夜。

一百三十一、岭南刀王——“这位就是岭南刀王雷百川雷老英雄吧。”安平声音黯哑低徊,轻轻说道:“老英雄千里迢迢为了刘栋而来,一路辛苦了。”雷百川说道:“我原本不知道他在这里。我是听说展昭在延州出现,是来寻他的,哪知道他跑了,我到处找他,却得知刘栋死在了华州,唉……”安平说道:“白发人送黑发人,怎能不伤心啊。”高晟说道:“我展叔不是逃跑,有个人总去骚扰他,要什么地图,我叔告诉他,已经给了别人,他不信,我叔不胜其扰才把书院搬到常州老家。”安平说:“老英雄找他是为了李攸吧,不必找他了,李攸是我杀的。”雷百川冷笑说道:“如此痛快,倒是出人意料啊。不过以你的功夫想杀我爱徒,可真是大言不惭。”他的音调突然升高,质问道:“是你与展昭联手把我徒儿害死,对不对?”安平平稳而坚定地说:“不是,展昭要将他送官,我不甘心,趁展昭疏忽,杀了李攸!”老者激动吼叫,死死扼住安平咽喉。冯若木抓住雷百川手臂,暗暗摁住穴位,解除其手力,金鸣镝也拉住其手臂劝道:“老英雄江湖笑傲一生,应该明白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如此下去没有了结,再说您不想知道安平一个女子为何一心要杀你徒儿?”雷百川怒气冲冲说道:“告诉你,少和我说什么一笑泯恩仇,我的徒弟死的死亡的亡,就剩我孤老头子一个人了!这仇我泯不了!”小雁道:“你其他徒弟的死和我姑姑有什么关系!”雷百川怒道:“要不是她,我百川商队哪会垮台散伙!”冯若木劝道:“老英雄先放手,让安平说出杀李攸的缘故!”

一百三十二、趑趄顾望——冯若木说道:“这几个契丹人不会善罢甘休,明天一早雷老英雄与安平都要启程,不能耽搁。”安平问:“你们呢?”冯若木说:“元昊已经去世,我们也不担心了,我想着回华州老家去。”金鸣镝说道:“咱们还是先把安平送到常州。这一路县镇集寨的,路途遥远,你一个女子,人生地不熟,我们不放心。”安平低头说道:“还是不去常州了。”金鸣镝问:“那你想去哪里?”安平说:“回开封吧。”冯若木说:“我兄弟可不在开封啊。”安平头低得更深了,说:“他想来,自然会来。”冯若木再要说话,被妻子拦住。金鸣镝说:“也好,你王朝大哥还在开封呢,你就去投奔他吧,我们送你。”

一百三十二、趑趄顾望——约莫一个时辰,王朝返回,说道:“冬至日皇上要祭天,百官排冬仪,包大人实在走不开,让你暂时在这里歇脚,冬至节过了就来看望你。”安平点头。王朝又说:“皇上得知你在这里,要给你送礼物过来,阎大人恐怕就快到了。”安平问:“阎文应吗?”王朝说:“何慎勤死后不久,阎文应也生病去世了,现在接替他的是阎士良,他的干儿子。”正说着,外面传信来,王朝和夫人便到外头等候。时候不长,阎士良骑着高头大马而来,王朝请他入内。阎士良装着不认识,询问哪个是安平。安平说道:“阎大人贵人多忘事,我也是在大内当过差的,西去之前,还是你带我去见的王韫玉王大人,怎么大人就不认识我了?”阎士良哦了一声,说:“在这呢,你可变模样了。没事,皇上想着你呢,忙成这样还特地让我来给你送蒸羊,等冬至大礼过了召你进宫,和你聊聊。快来接礼吧。”安平平缓地说:“麻烦阎大人了,把这蒸羊带回去吧。我与他无恩无怨,没什么可聊的。”阎士良眉毛一挑,说:“你这就不对了,怎么能这么孤傲,皇上召见都不去,世人会骂你太轻狂的。你可要知道,世间有世间的规矩,守规矩的人才能活命。别不识抬举,不是谁都有资格给皇帝下跪的。”安平说:“我曾经给他下跪过,他何曾给我善待?我也曾奄奄一息,距离死亡一步之遥,你的那些规矩根本救不了我的命。”阎士良说:“过去你是受了委屈,过了这么多年了,就让它过去吧。这蒸羊的待遇可不是谁都能享受的,你快接了谢恩吧,本官还有要事呢。”安平说:“我在西夏有的是好羊肉吃,你抬回去吧。”阎士良怒了,说:“那你留在西夏做太后啊,你回来干嘛!成王败寇,没争过人家就别在这充好汉!”安平故作轻松问:“当初我离开艮苑的时候,阎大人在不在场啊?”阎士良不明其意,说:“不在吧,年头一长,我也记不清了。”安平问:“你为什么不在?”阎士良一愣,吞吞吐吐地琢磨怎么回答。安平抢先说道:“因为你不够资格!时过境迁,你也一样没有资格!”阎士良恼羞成怒,骂骂咧咧带着蒸羊走了。

王朝送阎士良出门,返回时劝说:“何必跟上头弄僵,对你不好。”安平说:“他们向来打一棒子给个甜枣,这种拿尊严和性命换来的甜枣,有什么可吃。”大嫂说道:“别听那人的,他不会说人话,你没变模样,就是瘦了,路上累的。在大嫂这好好住着,我天天给你做好吃的,没几天就恢复了。”王朝也跟着劝慰。安平强颜欢笑。大嫂看看外面说:“天黑得早了。明天吧,明天给杨府送个信儿,杨文真祖灵儿都在,让你们好姐妹也欢聚欢聚。”安平笑着说好。

一百三十二、趑趄顾望——安平倒在床上,筋断骨软一般,疲惫不堪又难以入睡。黑夜静谧,隐约传来嬉笑之声,是冬至夜守岁孩子的欢笑。从今天起,他们的快乐日子要持续一段时间了。安平突然想起自己的女儿,那个蜷缩成一团的瘦小身躯,她还没感受过阳光的温暖,没领略过雪花的晶莹,没淋过雨吹过风,永远不能像这些孩子一样追逐嬉闹,不能在父母怀中撒娇,不能感受时令节序的快乐。她已化做微尘,回归天地。安平胸口发闷,气息阻滞,迷迷糊糊躺了不知多久,来到窗边一看,天边若隐若现露出一丝光明。

新的一天到了,她却不敢迎接。她卸下玉指环,放在桌上,轻轻走出房门,来到马厩拍了拍贺兰的背,说:“你就留在这吧,不要再跟我漂泊了。”

一百三十二、趑趄顾望——大嫂往安平房里一看,空无一人,桌上只留了一枚玉指环,慌了神,急忙跑到门口去问。王朝和展昭看她神色不对,一路追问。门仆见主母询问,不敢隐瞒,便说安平天不亮就走了,说出去遛遛。王朝说道:“兴许一会儿还能回来。”大嫂声带哭腔:“回什么回,出去遛干嘛把指环留下!”展昭接了指环一看,心里凉了半截。大嫂已经哭得满面泪痕,责令王朝:“快去找,给我找回来!”王朝心里也急,便说了一句:“这丫头怎么这么任性,就这么跑了。”大嫂急赤白脸说道:“你别说她,我告诉你说,我是从停尸房出来的人,我什么也不怕。你们都不能容她,我养她一辈子!”王朝怕展昭生气,忙说:“你说的什么话,谁不容她了。”大嫂气道:“你要是担心收留了她耽误你的前程,我带着小淳带着安平出去单过,离了你我们一样活!”王朝无奈,说道:“兄弟在这呢,你说什么啊,一点儿体面也没有。”大嫂哭道:“什么体面不体面,我就知道安平救了我的女儿,赔上了自己孩子,不像你们,只想着自己!”王朝转身劝展昭:“别理她,出了那事以后,她时常这样疯癫。”又对夫人说:“你骂我也就算了,兄弟千里迢迢地来了,就是来接安平的,你怎么连他也说,一点儿大嫂的样子也没有。”展昭也说:“大嫂别急,我现在就去找,安平爱热闹,也许是去逛了,我一定把她找回来。”大嫂拉住展昭直眉瞪眼问道:“等着,我先问你,你要是准备接她的,为什么安排你大哥先来会她,是不是有什么话你不好说,让他过来扮黑脸的!”展昭大吃一惊,问道:“我哥?”王朝说道:“是啊,你兄长展曜大哥昨晚来过,和安平说了会儿话就走了。”展昭问:“说了什么?”大嫂说:“他说什么我们怎么知道,左右是向着你说,难道还向着安平说吗?安平现在无依无靠,谁会替她说话啊!”展昭说:“大嫂放心,有兄弟呢,往后余生,我就是她的依靠。”大嫂说道:“话说得漂亮没用!她好好一个姑娘成了寡妇,还没了个孩子,娘家又乱糟糟。你嫌弃她没事的,你倒是说啊,我不嫌弃她啊,你别招惹她就行了,让我们娘几个过几天舒心日子吧!”展昭只觉得一颗心突突狂跳,太阳穴发涨,气息急促,指着天抖了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长出一口气,抹了把汗,咬牙说道:“我这就去找,一定找到,一定找到!”说完当当当跑了出去。

展昭跑到路上,只见纤埃飘动,人影漂流,满目蛾儿雪柳,宝马香车,各色云情雨态,醒醉喧哗,恍惚旧游不在,梦尚如新。展昭紧紧攥着玉指环,心情焦炙不安,寻思:偌大一个汴京开封城,该到哪里去找?一阵冷风,展昭突然想起惠民河边那夜——她一定会去看望张湛的。

王朝要拦,也没拦住,责备妻子道:“你怎么变成这样,疯子一样!”大嫂气息平定下来,说道:“这话总得有人说破,说破了才知道怎么回事。看他这样嘛,还行。”王朝气道:“你试探他呀,你,你这是不相信我兄弟!”大嫂白了王朝一眼,说道:“还不找人去!”王朝站着不动。大嫂刚要发作,王朝说:“我知道你恨我。”大嫂问:“我恨你什么?”王朝说:“女儿的事。”大嫂怨道:“是啊,我是恨,恨你怎么那么傻。你要是为了自己孩子做出不仁不义的事来,我就不恨你了,是吗?!”王朝一愣,傻笑着说:“我去找安平。”刚要出去,杨文真呼哧带喘跑来送信……

一百三十三、萍聚——陈信小心翼翼问道:“安平姑姑,你说我爹还会回来吗?”安平一时语噎,支吾了半天,说:“他,怕有他的难处吧。你想他了?”陈信点点头,说:“他要是回来,我娘就会回来了,我们一家就能团圆了。可是,村里人都说他……”安平心中酸楚,说道:“不要怪你父亲,他何尝不想你们呢。”陈信问:“他还活着吗?”安平说:“如果他还活着,一定和你一样,为了生计奔波;如果,他不幸离世了,一定会后悔,心里有好多话还没来得及对你说。”陈信哭了,委屈地揉着眼睛,说:“不会的,他不会和我说话,他从来不和我说话……”婆婆见孙女哭,问她出了什么事,陈信手舞足蹈地比划了半天,婆婆才安静坐下。安平替陈信轻轻拭去泪水,说:“你爹一定后悔了,你们才是最牵挂他的人,如果能再来一次,他一定会好好珍惜你们,补偿你们。陈信,你是个善良懂道理的孩子,以后路还长,要开开心心的,会越活越好的。”陈信用力地点点头,问:“这几年你去哪儿了?怎么一直没见过你。”安平尴尬一笑,说:“我去找人了。哦,我得走了,照顾好奶奶。”陈信挥挥手和安平告别。婆婆低着头认真地抠指甲,没有发觉安平离去。瘦猫安静地依偎在她身边。一转身,安平泪水滑落面颊,快速离去,逃出了梁门。陈三的死,她没有一点伤心,没流过一滴眼泪。现在她却无法克制,不知从何而来的悲伤汪洋恣肆,像深不见底的漩涡。

一百三十三、萍聚——展昭返回京城,托请包大人帮助,找到那位留用宫中的画师,苦求他为安平画像。画师推脱记忆模糊了,坚决不肯。展昭说:“之前你为她画像,带给她的都是厄运,这次,不会了。”画师得知安平从西夏生还而归,忐忑问道:“你是替官府找她,还是自己找?”展昭说:“西夏易主,幼帝登基,权臣主*,弃她如敝履,她已没有利用价值,官府找她何用?”画师说了一句“善待她”,一夜功夫,画像成。

一百三十四、凯风熏熏——展昭缓了口气,笑笑,低低说:“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安平抬了抬头,又低下。魏宏对她说道:“你要走我不拦你,我孑然一身,只能让你受苦。你走吧!”安平说:“你走吧。”魏宏问:“什么?”安平转回身来,看着展昭,说:“你走吧。”马汉喊道:“你推磨推上瘾了?那好办,我也置办口石磨。”张嚣插嘴道:“各位各位,咱们出去说吧。马兄马兄,你先撒手,我要跟安平夫人说话。”马汉呵道:“这没你说话的份儿!少往她身边凑。”说着,张嚣被马汉拽出柴房。张嚣说着:“真是冤枉啊!真有人影啊!”马汉道:“哪儿有人影!”张嚣左右一扫,往栅栏外一指:“那边那边!”马汉一看,大吃一惊,叫道:“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一女子翩然下马,说道:“我就想看你们这几个大男人的笑话。”马汉说道:“看我的笑话?等着看你哥的笑话吧。”柴房内展昭和安平同时听出,这是展曈的声音。展昭对安平说:“我出去看看。”

……

老夫人拉开门,和儿子对了个正着。老夫人揉了揉胸口,展昭关切问道:“吓着您了。”老夫人说:“老太太经多见广,禁得住吓。小心点,别吓着别人就行。”说完将门留了一缝,去了。展昭向里张望,见安平背对门口站在窗前。风柔夜暖,虫儿满路,旋绕成团。展昭走到安平身旁,同样面窗而立,两人都好像被锁住了喉咙。展昭逡巡了半天,说道:“这地方小虫多,把窗户关上吧……”说着就要伸手。安平说道:“不要!”展昭只好缩手。安平缄默不语。展昭说道:“有什么话,咱们说出来不好吗?你知道我,最怕猜来猜去的。”安平还是不发一言。飞虫不住地扑到展昭脸上,他烦躁地扇了两扇,忽然灵机一动,佯装打哈欠,张大了嘴吸气,措不及防地剧烈咳嗽起来。安平不明原因,拍后背问:“怎么了?”展昭攥住她的手,喘了口粗气说:“小虫子飞到我嘴里了。”安平将手往回拽,没拽动,不知哪来的委屈,一股脑涌了上来,用力抽回手,小声哭起来。展昭越劝,安平越哭,安平越哭,展昭越慌。他一狠心,说:“你把它带上,我就走,行了吧。”一边说一边拉过安平的手,要将玉指环给她带上。安平一扒拉,玉指环掉在地上,一摔两半。安平傻了眼,立即收声。

展昭捧起摔坏的指环,痛心说道:“你带了那么多年都能完好无损,回都回来了,怎么还坏了!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告诉我好不好?咱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别闹了行不行!”安平看着展昭,清风拂动发丝,露出额头上的黥青。安平一脸无措,说道:“让我说什么啊!”展昭一把将安平搂在怀里,说:“你剩半条命,我也剩半条命,我们就合成一条命,相依为命,相伴到老。”安平失声痛哭。展昭说:“我知道,你一定比我更难。都过去了。”安平呜咽说道:“我只会给你带来麻烦。”展昭说:“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有我,我替你扛。别再跑了,跟我回家,好吗?”

“安平姐!”

展曈哗啦一声推开门。两人激灵一下撒开手。展昭怒斥道:“怎么不敲门!不懂事!”展曈说道:“我听见你们吵架,过来劝架的,好心当做驴肝肺!”展昭恨恨地说:“以后,你别掺和我的事!”展曈哼一声:“过河拆桥!”展昭说:“不用你搭桥我也能过河!”展曈嘲笑道:“你个旱鸭子还过河?当初要不是我嫂子救你,你早淹死了!”安平忍俊不禁。展曈说:“嫂子你说他笨不,我们一家子,就他不会游泳。”展昭拉着展曈往外走:“安平累了,让她早点休息吧。”刚要关上门,展昭隔着门缝看着安平,改了主意,说道:“展曈,你还是陪着安平睡吧,做个伴儿嘛,是吧。”展曈呵呵笑着对安平说:“我哥怕你跑了。”又对展昭说:“你不是不让我掺和你们的事吗?”展昭故作严肃说:“都要嫁人了,懂点事好不好,离那么远,以后想聊都难了。”展曈道:“那还不是你非让我嫁那么远!”展昭道:“那你别嫁!”展曈说:“不嫁就不嫁!”展昭说:“给你惯得!嫁人就是要嫁心里有你的呀!”展曈说:“什么呀,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展昭说:“他就在你面前那样,不信你问安平。”展曈问:“是吗?嫂子,我哥在你面前也说不出一句整话吗?”展昭气道:“谁让你问这个,我让你问赵虎。”安平笑道:“行了,我们俩慢慢说吧。”展昭与安平相视一笑,门扉缓缓关闭。

一百三十五、鹣鲽情深——老夫人一听马上收了笑脸。这位睿智老者知道哪些事情是哗众取宠,哪些题目是命门所在。她问道:“安平的意思呢?”展昭说:“她说,想家,想兄长了,想回去看看。”老夫人说:“回去看看?也就是说会回来喽。”展昭说:“那可说不准。”老夫人问:“你是想让她回来,还是不想让她回来?”展昭反问:“您说呢?”老夫人说:“那你就跟着呗。”展昭问:“您也让我去?”老夫人说:“当初是你,非要招惹这位契丹公主,就该想到有这么一天。该来的迟早会来。”展昭问:“您老就不担心我回不来?”老夫人说:“小子,回不回来,就看你自己的了。”展昭说:“我就不准备放她回去。”老夫人想了想说:“一个女孩子,婚姻无法得到亲人的祝福,是一辈子挥之不去的痛。”展昭迟疑了。这时,哑嗓公鸡又叫起来。老夫人说道:“这只鸡啊,嗓子有毛病,所以才会一天到晚叫个不停,它希望把紧成一个疙瘩的喉咙打开,重振雄风。你别看它只是一只鸡,它也有它的痛苦,在痛苦的折磨下,习性会发生潜移默化的改变。直到目的达到,或者与自己和解,否则,它不会放弃。这就是它的执念。”展昭点点头,说:“明白了。您放心,一定把儿媳妇给您带回来。”刚要离去,又停住,说:“娘,安平的药吃完了。”老夫人说:“那个药不吃了,是药三分*,见好就收。每天练练功,比什么药都强。”展昭刚要走,被老夫人叫住,说:“还是带点儿药吧。”展昭说:“您老人家怎么啦,这么快变卦。”老夫人说道:“见着亲人难免激动,带着安神静心的药吧。”

一百三十六、塞雁归胡天——璇玑见安平坐到自己位上,心中不爽,转眼一看站在一旁的展昭,也是面有晦色,便若无其事地拽起他的手臂往前走了几步,对宗真说:“皇上,这位就是我契丹国最最尊贵的驸马爷,安平的丈夫,你看与咱们那几位老少萧氏驸马比起来,谁高谁低啊?”宗真恍然想起,说道:“正是啊,看见安平,什么都忘了。安平流离多年,多亏你照顾,朕敬你一杯以表谢意!”璇玑也从安平面前地桌上拿起敞口弧腹高足玻璃杯,说道:“公主,我敬你。愿你螽斯衍庆,福荫丈夫。”安平一笑,口中称谢,猛然醒悟,起身让座,说道:“这一高兴,坐到皇后位子上了,嫂嫂你别生气。”璇玑说道:“都是一家人。”宗真也说:“朕也忘了,安平心无芥蒂,皇后,来坐下。”璇玑落座后,又对展昭说:“驸马,安平我敬完了,现在我敬你。本来九公主是许给我兄长元昊的……”此言一出,众人寂静,鸦雀无声。璇玑接着说:“可惜啊,他无福消受,撇下安平仙逝了。你不嫌弃她是再醮之妇,结为连理。能嫁给你这样有情有义的郎君,也真是个不错的归宿了。本宫祝你们——琴瑟和谐,闺房和乐。”展昭点头举杯。

这时走进一髡发少儿,脚步铿锵,声音洪亮,乳虎啸谷,百兽震惶。少儿问道:“父皇叫孩儿过来所为何事?”宗真说道:“洪基,见过你安平姑姑。”安平走上去欲抱洪基,洪基呵斥道:“大胆妇人,意欲何为!”宗真骂道:“混账,这是你安平姑姑!”洪基说道:“我哪里知道她是不是安平姑姑。”宗真道:“你见过姑姑画像!”洪基说:“万一要是刺客乔装,果真伤了我性命,父皇不更要伤心!”璇玑笑道:“好了,今天是你安平姑姑回家的好日子,不要调皮了。”洪基说道:“是父皇告诫孩子,不能轻信人言,要时刻警惕,我这是听从父命。”安平尴尬一笑,说道:“这孩子真是有气魄。”蹲在洪基面前笑着说道:“我是安平姑姑,坐到我身边来好不好?让我好好看看你。”洪基说道:“皇姑姑一路辛苦,国宴共七行酒,才伴酒五行,父皇就差官移馆就宴。父皇不能出席,我为太子,不能再脱席,我要过去了。拜别父皇母后,拜别皇姑姑。”说完真就走了。

一百三十七、鹤归华表——眼看着璇玑动了雷霆大怒,安平忙不迭地替侄子说话:“嫂子别动气,谁不是这么过来的,我小时候比他还淘气呢。”璇玑气道:“你还护着他!今天他往你茶里放澡豆咱们不管,明天他就敢下*!”安平说道:“要说要说,只是怎么说可得想清楚。现在你正是盛怒,能说出什么好话来,听我的,等你气消了再说。”璇玑叹气说道:“这孩子以前不是这样的。”安平说:“可能是我突然回来了,他不适应。”璇玑说:“与你无关,自从没移来了他便这样疯癫。这回正好借着这个事,让我好好教训他一顿,他就消停了。”安平说:“因为我让你们母子有了隔阂,我岂不成了罪人。”璇玑说:“你就知道怕落埋怨,我可不怕什么隔阂,这孩子必须得管!”安平说:“我也不是怕落埋怨,我迟早要走的,怕什么。我知道你不容易,娘家变故了,丈夫又分了心,整天面对这群人,勾心斗角,小心谨慎,多累啊。有这孩子在旁边陪着你,总比你一个人埋头苦干要快乐得多。只有在你的孩子面前,你才是不可替代的。”

璇玑眼眶湿润,扭过头去。安平说:“当初我得知你给我哥哥生下了孩子,我可高兴了。小时候哥哥有爹有娘却和没有一样,也不知道家是个啥样。自从有了你、有了洪基他才算是有了家。你放心,他一定会回到你身边的。”璇玑温柔说道:“怪不得他那么舍不得你走,哪里找你这么懂事的妹妹。”安平说:“我哪里懂事啊。当初我就是哥哥的软肋,给他找了好多麻烦。嫂嫂,你不能出事,你出事,哥哥会方寸大乱的。”璇玑说道:“现在,你也是他的软肋,永远都是。”安平说道:“我可能是他的软肋,而你,是他生命中最最重要的女人。”璇玑嘴角动了动,说道:“我好命,赶上个好小姑。”安平欢喜说道:“那是因为我也有个伶俐痛快的小姑。”璇玑闪闪一笑,说:“还有一个好丈夫。”安平娇羞一笑,说:“哪有。”璇玑说:“他把所有的信任给了你,你把所有的柔情给了他。”

一百三十八、暖入草心犀点透——析骨朵已经离去,返回自家。安平夸张地抡起胳膊挑起帘子。展昭迈入,只觉足底生凉,竹香沁脾,低头一看,柔软厚实的地毯已经撤去,地上铺满斑竹簟,凉爽之感自足底升起。周围木椽编壁,编壁底一层围毡,已掀开通风。壁上挂着织锦,织锦正中一柄直项紫檀五弦琵琶,下方桌案上摆放琵琶古谱。展昭说:“这柄琵琶和王大人府上的好像啊。”安平说:“本来就是同一出处,这柄是我娘的嫁妆。”展昭不再问,随手拿起桌案上的古谱翻看,问道:“这是个账本吗?怎么都是数字和汉字比划?”安平说道:“这本儿是明皇时张野狐抄的五弦琵琶谱,小心点儿,别给我翻破了。”展昭问:“真的假的?”安平说:“当然是真的,是我父亲找来送给我娘的。”展昭指着其中一页笑问:“这里还有个《安公子》,也是个谱子?”安平笑道:“少见多怪。”展昭打趣说道:“请‘安兄’搊一段我听听。”安平说道:“听它干嘛,悲沉哀伤的。”展昭说道:“哦,那就不听了。我记得你说过,是受了母亲的影响才喜欢琵琶。据说现今的四弦琵琶、五弦琵琶、竖箜篌什么的,都不是华夏旧器,母亲怎么就喜欢它呢?”安平说道:“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吧。傅玄《琵琶赋》里说,汉遣乌孙公主嫁昆弥,思慕故乡,依琴、筝、筑等作琵琶。这琵琶就是安慰我们这样的人吧。”

一百三十九、倥偬异事——次日正午,炽热焦烤,人迹少动。展昭过了西华门往安平帐里赶,树荫里晃出一美姿玉人,待他走到跟前,口呼驸马,摇摇曳曳行礼。展昭拱手还礼便走。女子问道:“驸马是去见公主吗?”展昭说道:“正是。”女子说:“正好妹妹也要去看姐姐,咱们两人结伴同行,你看好不好啊?”展昭问:“你是何人?”女子笑道:“阿哥不认识尕妹,尕妹比安平姐姐还小上几岁。昨天击鞠场上一睹阿哥的风采,阿哥却没看见尕妹。”边说边绕到展昭身侧,轻罗小扇假意扑虫,拍在他身上,说:“过去与安平同侍一夫,现在委身于她的哥哥,红颜薄命没移女,就是奴了,阿哥记下了吗?”展昭心说来者不善,小心应对,便问:“你找安平何事?”没移夫人说道:“倒也没啥大事,就是想问问,当初她用的什么勾*媚术把元昊拴在身上,我要跟她学学,好伺候哥哥啊。”展昭说道:“她不会什么媚术,你不要去找她了。”说着就走。没移哎呦一声靠在他身上,说道:“尕妹大日头下站久了发昏,阿哥发发善心,抱我回帐里去啊。”

一百四十、聒碎乡心——安平蒙雨疾驰,来到青峰山上。到了此处,安平忽焉思散,漫无目的,于雨雾中看到一方巨石,再往上走,依模糊记忆寻到一破败茅屋。安平将马拴好,向上跛行,推门进茅屋,土炕木桌桦皮桶俱在,就是没了牌位和木马。忽然一道闪电,暴风骤起。大风雷电是宇宙间能量的放射。安平像被注入了力量,离开茅屋往巨石走去。雨势不减,她抚摸巨石,想起与张湛相遇的情形。她小心绕过巨石,石后是悬崖峭壁。她胆怯后退,心突突直跳。

她靠在巨石上迟疑着——跳下去,就能和逝去的亲人相见,不必再面对残忍混乱的现世,可是,活着的人要怎么办?如何不牵绊?

一百四十一、*兮归来——车轮辘辘。安平蜷缩在舆中,心神昏浊,恍惚嗜睡。她再无少年铿锵飒沓之力,不想冒愬于风尘,驰骋于苍茫。

“当!”

安平惊醒。

记里鼓车上的木人又击鼓一次。它每击一次,安平的心就会一颤,好似敲在了她的心上。因为她知道,故乡,已越来越远。乐土啊,已经变了模样,从今后她只是故乡的客人。她挑起车窗帘子,正好看到指南车转弯,可是,不管转向哪里,指南车上的小人自信地手指南方,坚定不移。展昭赶来,询问状况。安平说道:“我怕听这鼓声。”展昭说:“我们走慢些,与他们保持一段距离吧。”如此与国使队伍拉开距离,以车舆为卧舍走了几天,安平的状态越来越差,饮食不佳,萎靡不振。展昭放心不下,也将挚锋拴在车后,上车陪伴安平。

时秋积雨霁,新凉入郊墟。

这天走到一个地方,展昭叫醒安平,让她下车走动。安平懒懒地不肯动,展昭挑起车帘,安平打了个激灵。雨还在淅淅沥沥地落,这场雨没有了暑季时的滋润,像变脸的人展露了冷酷的一面。天空中的大雁感知到季节的不适,就像接到了逐客令,随时准备自然注定的这场离开。安平问:“这是哪儿?”展昭说:“不记得了?这是夏泽。”安平问:“夏泽?是哪儿?”展昭指了指不远处一条蜿蜒河流说:“我们就是在这鲍丘河边邂逅的。”安平下了车,脚下茵茵绿草,耳边潺潺水声。不远处,野渡无人舟自横,船夫正犯困打盹。一个乌笠游僧走来,摘下笠子问渡,原来是位女尼。安平定睛一看,正是山遇大师,连忙呼唤。山遇大师形容消瘦,却精神饱满,身背经箧,上遮承尘。安平将丈夫介绍给大师,大师双手合十微笑点头,对展昭说:“修行人有礼了。”展昭问:“大师要到哪里去?”山遇大师说:“前路。”展昭见山遇大师行如闲云孤鹤,性若空谷幽兰,绝非终南捷径之流,又见安平眼露灼灼光彩,便放心让安平与她叙旧,任其消失在草木葱茏之中。

一百四十二、和解——连环巧手解,风波难定歇;新翻安公子,火凤破圭臬。(解连环、定风波是词牌名,安公子、火凤是琵琶曲名。《唐宋词与琵琶关系研究》作者张雅丽,河北大学年硕士论文,第12页。中国知网)

感谢您为《南飞雁》付出的珍贵时间和宝贵精力,祝您快乐!

预知后事如何,请于掌阅或华为阅读搜索“南飞雁”。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1
查看完整版本: 南飞雁精彩片段完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