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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贴着平原飞翔正午时分人们因畏惧阳光
而躲进房舍
正是我贴着平原飞翔的时刻
我有人们看不见的羽毛和翅膀
飞翔是我生活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我用有别于紫燕秃鹫和天鹅的
独有姿态
飞向平原
掠过成熟的麦地
掠过野生花朵的小脸
越过宁静的河流
畅饮大自然的气息
如果我喜欢
我会引身直冲向云霄
在云海中遨游
或沿着大气层滑行
然后再一头扎向大地
贴着平原飞翔
贴着麦地飞翔
当阳光转暗人们从房舍中走出
他们不会觉察曾发生的一切
平原一片和平
我已收拢好翅膀
回到家中
正坐在破旧的转椅上
把一杯啤酒饮下
2风信子天气变暖的时候
风信子从泥土下钻出来
它们在阳光下开花
风把它们的香气
飘向远方
表妹就埋在泥土下
埋在风信子的脚下
一个漂亮的小姑娘
一个爱撒野的小姑娘
她再也不能回家
风信子不会说话
它们在远离村庄的荒野上生长
它们的根扎在表妹的十指间
把表妹的血慢慢吸干
把表妹的梦慢慢吸干
风信子在荒野上生长
在春天里开花
在暖暖的阳光下
不断向我展示
诱人的死亡
3月光你的手无所不触
在平原之上
你永远不声不响
以你的神秘温柔
占领每一寸土地
使泥土下的种子受孕
你把自己浸入河水
使河水成为一种感伤的物质
你穿透我的手掌和肉体
使我毫无毫无防备地
成为一个赤裸裸的人
你悄悄溜进农民的小窗
爬到你们的床前
爬进他们单纯而不灭的梦幻
你占领他们的梦幻
在他们的灵*深处
升到你永恒的位置
4河飘浮殉情者的尸体
将他们复归为泥沙
或者水藻
或者终生流浪的鱼类
让他们再一次陷入困境
和动荡不安的天空
作永无结局的对话
在夜晚寂静的时刻
你摆弄出女人的神秘
让虔诚的手接触
深不可测的快乐
并为这种快乐所灼痛
直至血肉腐烂
在很早的时候
我看到你穿越平原的姿态
就深深迷恋上了你
你具有最权威的语言
你岸边的那些野花
如女人的嘴唇一般
占据了我所有的梦幻
而我却无法跟随你
到达你所到达的地方
5一杯咖啡我们喝完这杯咖啡
却并不能说出它确切的味道
这杯咖啡也不会
让我们记起多少过去的事情
或对未来作更多的设想
不过这是一杯不错的咖啡
在三流咖啡厅黯淡的角落里
喝完它
使我们更易于适应眼前的境遇
适应女招待涂得血红的嘴唇
它丰厚而滋润
并没有确切的含义
总之一杯咖啡就是一杯咖啡
你喝它时称它为咖啡
有时把自己和方糖一起融入杯中
喝下去时不过还是一杯咖啡
6我已经在轮子上我至今搞不清这个轮子是钢铁的
还是橡皮的
或许两者都是或许两者都不是
总之当我开始寻找自己时
我已经在轮子上
这个轮子不停旋转
碾过每一个日子
而我无法停住它
无法停住我自己
这个轮子在大街小巷飞转
在人们的头顶上飞转
在晚报最后一条新闻上飞转
在女人的大腿上飞转
在虚假的诺言里飞转
在星期六飞转
在这个轮子上我无法进行思想
我的脑子里只有各种各样的轮子
只有各种各样轮子发出的
吱吱嘎嘎的声响
只有三星期前被轮子轧断的
一只爱情的手
只有这只手的五个手指
这五个手指深深扎在我的肉体里
使我痉挛不已
这个轮子我无法抗拒无法挣脱
我将在它的上面旋转
穿过无数男人和女人组成的人群
直至旋转成一具干尸
这个世界由无数轮子组成
无数轮子将碾过我的尸体
7触这是一个平静的夜晚
树以独特的姿态站立
保持着亘古不变的距离
而我们却被一种呼唤诱惑
走到一起
嘴唇在黑暗中颤动
情欲之火呈暗蓝色
焚毁我们苍白的面具
就这样我们穿过
时间和记忆
穿过树与树之间的距离
双手相握
面前是一片复活的土地
圣水顺阔大的叶片滑落
蝙蝠从欲望的头顶
无声掠过
嘴唇是缄默的
我们用眼睛对话
一种兴奋和不安
将我们淹没
另一种语言
诞生于黑暗
8女人是房子我进入女人在夜晚
我无法拒绝温暖的诱惑
进入她的内部
她的乳房耸入夜空
似教堂神圣的穹顶
我在她的内部做梦
陷入幸福之中
我在她的内部衰老
任一种不可捉摸的火
将我悄悄毁掉
9情话亲爱的别作声在任何时候
对这世界都不能掉以轻心
关于那只十二月三十日
被一个矮墩墩的老家伙
砍落的手
(晚报说那只手手指细长)
它会不会攀着窗台上来
在窗帘上留下一些血迹
使我们的安眠药失灵
关于这里的一切诸如天气预报
空中飘过来的一根羽毛
傍晚六点钟沈举人巷出现的
一个陌生面孔的男子
以及拉萨来信
以及信上被划掉的一行
以及正在流行的艾滋病之类
我们都不能掉以轻心
亲爱的别作声
这夜晚多么宁谧
请把脸贴近我
让我吻吻你
你的嘴唇总有一种清香
如故乡的一片苜蓿花地
亲爱的别作声
这夜晚多么宁谧
愿我们做个好梦
别总想着明天
该撕去一张日历
10我说阿夏我说阿夏你瞧这傍晚的天空多美
你瞧这平缓的小山多美
我说阿夏我嗅出一股清香味儿
它使我想起童年我说阿夏
你可不能总是低着头我说阿夏
既然你说不出更爱他还是更爱我
就是说你是可以爱我的我说阿夏
干嘛死心眼儿那家伙走了红运
看到我们一副神气劲儿真让人呕心
我说阿夏既然阿狗已背弃了我们
他就不再是我们的朋友
我说阿夏你干嘛低着头你那时可不是这样
我说阿夏你小的时候可是个爱笑的女孩
那时你一笑起来就没个完
拚命扯住自己的头发
那时候你还是个*毛丫头
你一头*发笑起来就没个完泪水从你的眼角笑出来
弄得我也笑出泪来当然还有阿狗我说阿夏
那时我们经常溜出黑洞洞的城门去看乡村的风景
我们穿过一片大麦地那是一个夏天
我们穿过一片大麦地豌豆花开得正香
有许多蝴蝶在麦地里飞上飞下
我说阿夏那时我们玩得多好我说阿夏
那时阿狗那小子可不坏还挺害羞
经常带点洋玩意给我们开开眼界
也让我们进过两次他家的洋楼
那洋楼很少有人能进去围墙上爬满开紫花的青藤
我说阿夏你那时一进那洋楼小脸就吓得苍白
你说你再也受不了了以后我们就不再去了
我说阿夏阿狗那小子长得比我英俊
你不得不承认阿夏你对他总是比对我好点
我说阿夏那次穿过大麦地你一定没有忘记
我说阿夏你采了许多豌豆花缠在头上
我说阿夏你好漂亮呀你咯咯地笑了
我也笑了当然还有阿狗
后来我们走到一个小池塘边我们一起玩水
我说阿夏那时你真疯啊玩起水来可真疯啊
把裙摆全弄湿了把满身弄得都是泥巴
结果不敢回家了走到城门口的时候呜呜地哭起来
你说我怕我怕哭得好伤心我说阿夏你别哭
哭可顶不了什么用
你还是呜呜地哭着哭得越发伤心了
女孩子都是这样
我说阿夏那次我们玩得真痛快
那次你采了许多豌豆花缠在头上
我说阿夏你好漂亮呀你咯咯地笑了
你可不能总是低着头我说阿夏
你可不能因为阿狗变成哑巴我说阿夏
没有阿狗我们也得活下去我们也得唱歌也得笑
阿狗充其量不过是阿狗我说阿夏
让我们谈点什么吧就说这些山吧我说阿夏
这些山这些平缓的小山充满了女性的美丽
我说阿夏这些山在*昏里充满了玄秘的精神
这种精神你我都无法说清
而恰恰是这种精神把我们整个儿笼罩其中
我说阿夏你该抬一抬头吧我说阿夏
这大麦地好象还是从前的大麦地我说阿夏
这豌豆花开得多水灵多生动要是那时的你
在这里一定要咯咯地笑了
一定要采许多豌豆花缠在头上
我说阿夏当然现在你已不是孩子你伤心的时候
再也不会呜呜地哭了我说阿夏不哭就不哭吧
可低着头不说话总不是一回事我说阿夏
你瞧天快黑了我们该回去了
该走回那座有黑洞洞城门的城市了
这大麦地好香我说阿夏天快黑了
这大麦地将在夜的怀抱里睡去了
将象温顺的婴儿一般躺入土地的永恒之梦
我说阿夏没有阿狗我们也得活下去
也得从城门下进进出出象一种必须
也得粗鲁地挤巴士痛苦或甜蜜地陷入一重重情欲之网
也得把几枚小钱捏在手里厌恶而不能扔掉
也得生儿育女在周末闲聊三个小时随后睡觉
我说阿夏你倒是说话呀天快黑了我们该回城了
你老低着头总不是一回事儿
我说阿夏这大麦地好香
——平淡生活的叙述许多个日子平静地过去了象置身于吗啡液中
整个身子酥软成一块面包女人坐在身边
那种眼神是温情的没准她想啃我几口
她抱着房东太太的那只猫坐在我的身边
她哼着小曲这已成了她的习惯
她不停地翻弄着猫的一只耳朵
弄得那只猫懒洋洋的在她的膝上打呵欠
她出生在一个山洼里童年孤孤单单
每天独自一人爬到山顶上玩耍
山上的花很多她随便摘一些胡乱插满一头
有时伤心起来便放声嚎哭俨然一匹小兽
后来她来到这座城市在这座城市遇见我
那是夏天我们没有说话却默默相爱了
她并不知道我的身世也没问过我的身世
只是我们相爱了就难解难分象藤蔓
缠绕在一起第二年她怀上了孩子
医院医生咔嚓两下就完了
他们漠然注视着我们小声议论着什么
把我们的宝贝放进液体那蚕豆大的宝贝还未发芽
她从手术台上下来我们抱在一起痛哭
我们还都是孩子这样的事情不能不让我们伤心
五月份我们结了婚天气很好
广场上有许多鸽子我们在一僻静处找了一间房子
我们拉上窗帘室内没有什么摆设
我默默地坐在床上女人坐在我的身边
我想说点什么我想起来该谈谈我的身世
可她说她对这一切不感兴趣
只是希望我们安安稳稳地相爱
安安稳稳地生活那天下午
有好长一段时间我们沉默不语
她抱着房东太太的那只黑猫
不停地翻弄猫的一只耳朵
弄得那只猫懒洋洋地在她的漆上打呵欠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去了
她跟我零零星星讲了许多
有关她身世的故事
而关于我的身世她却一无所知
12赛里木湖我走向你赛里木湖
*昏时分你清澈平静
如同一面光滑的镜子
映照出一方古铜色的天空
和远山倒立的黑影
我看到你白色的灵*
在水底缓缓地游荡
多年前我就想走向你赛里木湖
想坐在你的身边
和你作一次亲密的交谈
想和你融汇于一体
静静地依偎在大山的脚下
与草原在一起
与沙漠在一起
与永久的孤独
在一起在孤独之中
在陈旧而空洞的苍穹之下
看黑暗怎样一次次从大山背后升起
听歌声于自己的心底发出
赛里木湖你躺在高原之上
你不仅仅是沉默的水
13鲁迅人们沉睡的时候你走出来
从空气做成的屋子里
你一身洁白
在黑夜里发出微光
在另一个世界上
你再也不能说话
天空在你的头顶诡秘地变幻
从闰土钢叉下溜掉的那只猹
远远地坐着看你
绿茵茵的小眼睛
闪出几分凄清
地上的野草又*了
你站在空气背后
你知道下一步将发生什么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正象你的后院里有两颗树
一棵是枣树另一棵还是枣树
正象你在天亮前必须离去
走进你空气做成的小屋
你一身洁白
在黑夜里发出微光
而所有的人都没有觉察
你们需要睡眠
14夜里的事件死去的人成群结队
于昨夜出现
他们面目阴郁
嘴里发出唧唧之声
整个夜晚我跟随他们
我看到这些白色的亡灵
象潮水
沿着大街流淌
我看到他们经过一片街区
又一片街区
用长长的指甲
在每一扇窗子上
刻下白色的符咒
死去的人在天亮前离去
在大街上留下许多头发和牙齿
死去的人有一天还会来
也许不再离去
15大街大街横躺着没完没了
裹尸布一样苍白陈旧
各种各样的鞋底在上面嘶叫
印下肮脏的足迹
一个疯狂的女人在大街上狂叫
她将胸罩抛给好色的行人
将内裤撕成碎片
赤身裸体奔向广场
以她最后的策略对付世界
很多年我被大街困绕着
逃不出假象编织的罗网
廉价的阳光照亮我的脑门和思想
那些摇摇晃晃手持水果刀的人
构成我的空气
他们的身上散发出同样的汗臭
或雪花膏的气味
表情相似的面孔仿佛可以撕下来
随处张贴
夜晚大街斯斯文文地躺着
如纯洁温良的处女
我是大街上一位久病不愈的夜游者
我总在担心有那么一天
身上会长出蹄子和尾巴
16逃亡这些年迫于生活
我不得不学会各种方式的逃亡
从满腹经纶的长辈
或智慧超群的胆小*那里
获得宝贵的经验
不管他们是否有脚气
哮喘或夜尿症
逃亡是一种迫不得已的生存技巧
正象秋天的大雁掠过凄凄寒夜
向南方逃亡
在撒谎成癖的人群中
我借助谎言逃亡
在不便直立行走的时候
我装扮成四脚动物逃亡
更多的时候我以假想的翅膀
向天空逃亡
直至从粘糊糊的黑暗中坠落
摔得遍体鳞伤
如今我开始向自己的肉体逃亡
它是我最后的堡垒
一座温暖而可靠的坟墓
17市场一把闪亮的刀在空气中转动
避开飞舞的苍蝇
各种动物的肉猪的或牛的
被切割成条状
这一切发生在惊心动魄的嚎叫之后
新鲜的肉冒出丝丝白色的热气
持刀者正把它们转化为货币
我们必须有充分的心理准备
习惯这种屠杀和肢解
习惯白胖的手指的利落
它撕扯猪肠子象撕扯一截绸带
我们不必要求他们慈悲
在这些持刀者眼里
再漂亮的动物也不过是一堆肉
年轻迷人的家庭主妇
穿梭在各种肉和肠子之间
她们挑选那些看相好的肉块
肝肠子或心脏
她们有义务将这些血淋淋的商品
烹饪成可口的食物
使她们的先生满意
只是不要让她们去屠宰场
这些胆小的家庭主妇
假如她们看到那那些活蹦可爱的动物
怎样在屠刀下嚎叫着倒下
市场必定萧条
最后我们有责任提醒城市规划人员
屠宰场必须隐蔽
而且离市场越远越好
18看戏让我们象傻子一样再欣赏一次吧
多年来我们每看一场戏
脖子总要被拉长一次
那只摆布我们的手
藏在黑暗之中
大红绸缎的幕布在目光的焦点处开启
道具分布在既定的位置
我们细致阅读从后台登场的
每一张面孔
它们表情诡谲被灯光粉饰
仿佛在水面上漂浮着
在各种各样的面孔当中
有时会漂浮出那么一张失血苍白
接近死人的面孔
它令我们不快
引起皮肤过敏
或连续三个夜晚的恶梦
这大抵是戏剧实施教化功能的
一个方面的成功
但更多的是快乐的面孔
滑稽和夸张的表情
使台下爆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使大部分观众因快乐而面孔抽搐
这些快乐的面孔组合成一台戏
人们称之为喜剧
一次我在人群中欣赏一台戏
易于冲动的观众挥舞胳膊
向大明星叫好
而拳头却砸在我的鼻梁上
我无辜充当了戏剧的牺牲品
我差点对着舞台大喊
你们表演得够精彩得啦
不过要适可而止
19炎热的夏天用什么样锋利的刀能劈开
粘乎乎的空气
这些滚烫的分子和原子
在撞击和压迫我们的肺
以及感觉神经
我们的伤口不断溃烂
正沦为苍蝇的食品
死去的人苍白的面孔
在空气中显得悲伤而模糊
而酷热的阳光依然在头顶倾泻
象炼钢厂的火焰
将我们烘烤
我们已经嗅出身体的肉香
夹杂着汗臭
大地上干渴的树卷曲起枝叶
静止不动如同死去
在刺目的天空下
鸟的翅膀笨拙地扇动
仿佛不是在飞翔
而是爬着前进
它们也许即将坠落
或燃烧
诗人简介:
野村原名高翔
20世纪80年代著名校园诗人
野村年2月1日出生于江苏省洪泽县,年考入南京大学中文系,曾任南京大学诗社社长、《耕耘》文学杂志主编。年大学毕业后,先后在新华日报社、扬子晚报社、华人时刊社、新华社江苏分社、东方早报社等新闻机构从事媒体工作。
年,作为核心策划人、发起人,在南京市鸡鸣寺和平公园创建了名闻遐迩的“诗人角”。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曾在《诗刊》、《诗歌报》、《青春》、《雨花》等报刊上发表过部分诗作,著有个人诗歌专集《空地》(安徽文艺出版社年出版),且有作品被选入《第三代诗人探索诗选》、《中国当代青年诗人自荐代表作选》、《当代千家诗选》、《栖霞的深入》、《江苏青年诗选》、《当代秘藏爱情诗选》、《江苏文学五十年·诗歌卷》、《江苏百年新诗选》等诗歌选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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