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将旧韵换新颜
——品读*春元先生诗词
段维
诗词写好不易,能写出自家面目更是难上加难。眼下“老干风”劲吹,“格律溜”蔓延,不忍卒读。年我得到*春元先生送我的一本《铜人七律自选集》,读完之后,顿觉品格卓异,一扫颓风。这次读了先生发来的若干诗作,更加深并巩固了我最初的印象。
旧体诗历来讲求雅正,尽管代有新变,仍旧不离其宗。近代以来,新变步伐加大,但无论是胡适的白话尝试,还是*遵宪的诗界革命,都很难称得上成功。直到聂绀弩诗的横空出世,自成一家,此“变”才算得到相对的公认。
我读*先生的诗,就感觉不乏聂诗的风骨。说*先生的诗有些“聂味”,我觉得主要表现为两方面:
一、表面上的打油与骨子里的深沉
打油一词通常含有贬义,其实“油”打得好,就是诗的所谓“谐趣”。胡适曾说:“陶潜和杜甫都是有诙谐风趣的人,诉说穷苦都不肯抛弃这一点风趣。因为他们有这一点说笑话做打油诗的风趣,故虽在穷饿之中而不至于发狂,也不至于堕落。”(见《胡适文集》第8卷,北京大学出版社年版,第页)聂绀弩也是打油高手,在诙谐滑稽的背后,是他在逆境中的不屈人格。*春元先生的诗亦颇多貌似打油处。在《汤池浴》中,他用这样的句子作结:“贵妃曾共浴,太白枉凝眸。”前后两句对照,写出了文人的落拓与不甘。在《爱巢——访程林新居》诗中,起笔就是“纵横不过几平方,半壁江山沙发床”,“纵横”搭配“几平方”,“半壁江山”搭配“沙发床”,无理而妙,表达了先生对友人处境的同情,读来令人唏嘘。《石门峰感吟》一诗,在颈联吟出“冷炙生前等遗弃,铭文死后竞阿谀”之后,尾联转结为“手机电视皆能供,恨未联通服务区”。诗于谐趣中蕴含着很浓的讽刺意味。
我们再完整地看看*先生的《体检报告》一诗:
胰岛无能尿带糖,偏高血压待商量。
瓷牙难掩唇间缺,铁胆犹存腹内光。
骨密堪登西蜀道,眼花好望北冰洋。
问将何物还家国,一颗丹心共热肠。
先生面对各种疾病鉴定结论的罗列,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怨天尤人,而是在诗的尾联幽默地写出“问将何物还家国,一颗丹心共热肠”这样笑中带泪的句子。这显然脱化自聂诗的“狂言在口终羞说:以此微红献国家”(见《削土豆伤手》)。用“文革”时期的流行语来评价就是,两者的诗句都充满了“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如果不嫌牵强,再往深处挖一挖,也未必不是对某些体制机制弊端的隐晦反讽或控诉。
当然,*先生的诗也并非首首都去追求“微言大义”,有些就是单纯抒写生活情趣的。如《补牙》:
前村弹洞口难遮,断壁残垣几颗牙。
灯影探时僧叩磬,泉声响处佛磨砂。
尼姑腰细须隆腹,和尚头光要戴枷。
立项登时先付款,千金一掷汗如麻。
诗的前六句都运用精妙的比喻,读来让人忍俊不禁。补牙本是件很痛苦的事,但诗人写来却妙趣横生,尤其是颔联:“灯影探时僧叩磬,泉声响处佛磨砂”,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是无法有此特殊感受的;而有了此特殊感受,又不是一般人的笔力能够表达得如此生动且出人意料的。
像这样重在描写生活趣味的诗不在少数。如《某婚礼纪实》中“亲将一口风流印,留下双唇纪念章”,流水对用得自然天成,形象贴切。还有《粽子》诗中的“痴心未改迷三角,红线相牵坠一行”,想象奇特,却又合情合理。
生活本多沉重,诗言志、诗缘*自是诗人的理想,而诗缘情则更应该是诗人的初心。前二者靠思力而为,弄不好难免做作;而后者纯然出乎性情,任意挥洒,尤滋肺腑,直搔痒处。
*先生早已是名闻遐迩的诗人,但为人却特别谦逊随和。在我写这篇文章时,一再希望我不要只顾溢美,而要帮他找出些实实在在的问题。这让我诚惶诚恐。思索良久,终觉得对于一个真诚坦荡的人,我努力去挑点毛病,或许是对他最大的尊重。基于此,我就不避浅陋,拿着放大镜从鸡蛋里随意挑些骨头了。
就我的认识而言,好的意境都会注重虚实相生,“打油诗”恐怕就更是如此了。欲以谐趣出彩,多数情况下当倚重“比兴”手法,因为用好赋笔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弄不好会造成“质实”的毛病。*先生的《老蚕》一诗中的两联对仗就比兴得十分到位:“古书何必埋头啃,真理从来信口编。踏入温馨黑甜梦,咬开清白艳阳天。”特别是颔联依旧保持了先生惯有的讽刺风味。而《深圳食热干面》中的“滚汤下面嗟真爽,陈醋粘唇叹好鲜”;《与儿乘凉》中的“笑料多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