爝火集
在任何情況下。都要在內心的最深處。保留一顆人性的火種。讓它溫暖你的心靈。照亮你的周圍。我想這就是藝術的終極意義。
----戊戌集題記
文部分
序一首金子崇詩集序
造萬物者。始造於一。及有人。人觀之焉。曰。萬物無聲。眾妙無形。其名烏乎施?
時有獵者。獲而樂。樂而作歌。曰。斷竹。續竹。飛土。逐肉。
此捕乎焉樂。跡其謂詩矣。
是謂矣。詩者。詩人捕之。釋老說之。大匠君子尋循之。詩之大。斯言至矣。
或曰。世事相推。百年如一電露。真情微意。萬古不嘗移易。而好古遺近。揠苗囊血。特小儒愚夫之所共也。昔子美作六絕句。豈獨為唐人言。亦足為天下腐儒獨夫言焉。
子崇母臨喪。公大誦佛經。其母從歌。予曰。此之謂詩矣。具真情人是必有詩也。或曰。詩者。不亦孔孟釋老之徒畢生所求之者乎。
子崇移常熟。相見益寡。而情益厚。子崇與予。豈獨交於詩文。是所謂詩人之交也。
公年四十七。始有詩集。作此文以序之。
贊二首秋瓜贊
市獲瓜如玉山之卵。剖之如丹霞。八月十二猶苦熱。食此大救飢渴。戲為一贊云:
秋露之初。暑赤之餘。如地之珠。如天之瓠。芋翁停杯。美人來趨。朝霞失墜。亂紅涂糜。當其苦熱。下手紅肌。不假婦人。慰我鰥夫。
黃姚丹青金石贊(並序)
鴻蹇西塞山人。少善丹青。壯為吏。厭棄去之。又經商豪富。旋覆沒。輕裘肥馬。如電如露。忽焉又坐書齋中矣。
公多感。溫文而毅。高情放而為書。再變而為畫。求知於古人。則倪瓚、黃公望之徒。求知於今世。其不乃姚傑先生乎。是也。昔伯牙鼓琴。鍾子期知其意。今鴻蹇之峩峩。之洋洋。姚公應之以金石之節也。
客有贊之者曰:
下筆鵠落。掀髯雲起。山水數尺。千有餘里。
如蛇委蛻。如刀斬止。乾坤方寸。車馳舟駛。
剛柔刻畫。陰陽其理。二公琴簫。聞之則喜。
銘一首百愁散印銘(並序)
姚傑老昨日謂予。古人以書翰丹青為特健藥。我以金石為百愁散。起即製之一石。僕銘曰:
欲則多，多則亂。寫為一，一如萬。
設山水，草書翰。與神交，匪以玩。
物內外，何可辯。持此游，百愁散。
書啓十六首與子崇一首
某啟。執禪者。去禪遠。凡物窮真。則與真隔。此意畫師知之。而即赤左、綠左、腐儒所共病也。
輯詩捧領。誦數過。感嘆不可言。以事為詩。直道有何不可。況乃從公十數年歲月者乎。
天然無有不佳。世之丑物。皆人逆天而所自造。豈不亦言詩文也。
將過魯之曲阜。甚欲乘便入京。久欲從公一作五噫。何日遂行。惘惘。
與崔淮海先生一首
某啟。今日又辱寵問。道中不暇拜啟。悚息。悚息。平明到驿。又勞車馬沖涉矣。公不鄙愚野。豈敢復辭。徐之山水。淮南北之冠。不獨古跡也。冗中。恨不飛去。參見並拜。
與秦子雲一首
歲華傾逝。忽然將老。承公見愛之深。感怍無已。聞得罪。而焉犯法。我公風義聞於士林。特可以為榮焉。聞還泰。貴眷各無恙否。不即見。切冀自愛。此意公所知之。俊再拜。
與適洲一首
黃州何日遂行。某九月九日至曲阜。十年不至。深欲一到京師。比過嶺否。公私紛紛。非急去乃可行。人生電露之速。遊樂能有幾。或曰。萍蹤雲影。偶一聚合。人往往失之不握。殊可感也。手啟。匆匆。
書啟一通
與張鴻影先生一首
蚤出過湖。風極靜。烏雲四合。意釀雨甚大。回望湖西。驚覺戶扉高啟。恐風雨橫渡不免耳。雖然。窮達得喪。君子固有以處之。而國家多難畏事。先生想識此意也。中歲牢落。舊交幾斷絕。來往江淮間。與君等相友。感慰不可言喻。即見。不一一。
與張適洲二首
其一
某啟。暑意見盡。想公清坐泰然。辱惠扇。平生好竹之物。極感留意之。比夜坐。展看君子手跡。頗救衰倦也。
近來不甚作詩。顧詩人困於詩。宛如聲伎畫工。詩益精。去詩益遠。面目極可憎也。或非不欲作。料將一變也。
其二
某又啟。聞公輒棄萬人。舉家入山。聽萬松而獨取明月。此豈偶然哉。非真人不有此趣也。
慶父奇健。豈望移易。偶一收殺賄官。特痿人之起耳。餘不足道。
暑意將盡。秋色轉佳。九月計行徐州，黃州，秀州。且申此意。公自知之。
與子崇一首
某啟。中歲四十。甚少微愿。二三子同意氣。國家承平。於父母妻子盡其事而已。
某昔作詩。何所不至。比欲一作。而意甚不足。想已自厭矣。
道人死已久。入城無復再尋。有時驚覺。如何可言。
詩序又更作。來日別寫一本納上。取笑。取笑。遠道自重。
與經波一首
某啟。久聞令尊清恙。得無少佳否。想先生在榻。正慰子侄輩可用。非徒病痛也。家父母亦衰矣。此意庶幾同之。明州暑濕。尤冀自愛。
與鴻影先生一首
懸居江南。甚蒙留意。久不奉書。比日起居何如。偶讀舊詩。追味昔遊。更增悵惘而已。
年歲間。高居以絕人。人事世變。疾不暇給。察其糜爛之深。豈復轉佳焉。尤恐他日與俱焚滅。此意君所知之。
暑熱之末。尤冀自愛。
與崔懷海一首
彭城老宿。違闊久矣。蒙召欣悅。比極冗。七日不克得至。料九月八日入城。追陪諸公杖履。登黃樓上。相視而笑。平生之愿足矣。
辱惠淮海方物。莧菜水發之。佐白粥。碧脆極有味。而舉箸增愧。寵祿過分矣。
將見。非面不盡。
與秦子雲一首
某啟。承賜金石數品。繼辱專致。愧負不可言。比從公夜談。玄妙清遠。所勝讀書多矣。適少問。官事已了否。憲司所承上意。公自清者。不必故撓之也。迫臘甚寒。多乞保練。不一一。
與梅疏影一首
比衰廢少眠。夜看老兄昔所賜印。金石剛強。又荷故人雅意。頗救倦怠也。又新歲。蜀中親眷佳否。昨夜得書。益多情多感。想已老矣。夜中手凍。非面不盡區區。
與崔懷海一首
每一與公長論。如旱得沃。悠悠殆不可止。比中外交病。又聞近臣見殺。人事極矣。公雖名醫。不可救之。雖然。我輩讀書飲酒。衣春服。濯滄浪。固有以為樂。不必時時以撓小人之愚也。
此間多法。而莫須有。胥吏無狀。想公必識此意。不一一。
與張適洲一首
比聞大具囊裝。高車駿馬。舉家入於風雪。乃從輕舟夜之於剡者。意以為何如。比甚多事。中年百煩如岸。不可相激。所可委屈從之而已。夜讀書甚樂。適可忘憂。正若公所以遠遊也。淮南風雪。高嶺深壑。千萬慎之。
世説六首
國初。士民愚甚。官請简約文字以化民。總統許之。戴季陶罵曰。士大夫岂丧心志以就兵厮小人。遂称病。總統数請不就。無如之何。乃罷前議。
赤下宜昌後。宋希濂走入川南。至宜賓。大雨陷泥沼中。諸将惶怖不知所適。宋避雨入孔廟。見舊题壁曰：芳草天涯去無路。乃顧望良久。曰。天意乃爾。然不可便奪人情。遂死戰。力竭被俘。
張發奎晚嵗論人。至白崇禧。則罵曰。大将軍處殺戮之職。而懐隂私之心。罄竹流波。無以状之。人問何以至此。則曰。在武昌日。擁四十萬兵作壁上觀。而徐蚌倾覆。江河倒流。名禄安在哉。
朱自清世故。士林有求文字。每必不辞。而講席為人所恶。赵儷生曰。陶潜李贺。枯淡尚不有云。李杜蘇*。烏復知耳。
陳士渠每謂人。國府不藉猛*。徒焚馬氏之書。而我辈亡逋之徒。惟知水滸之事耳。
馮玉祥逐末帝。聲名不足以镇諸将。乃假段氏以圖號令。久不相服。馮数虚言以辞。段亦佯為慰留。唐德剛曰。偽人荣寵。極于此耳。
記三首秀州曝書亭記
州西南十五里。曰曝書亭者。朱彜尊舊所居也。
因亭有園。方百十步。入門平地一池。構榭出焉池上。再渡以橋。闊丈餘。而數折之。
池之背一丘。亭乎其上。周以平地。置石鼓一。丑石四。
張適洲曰。是竹垞曝書乎此石也。
予曰。世豈有書。書之言。有情人之腹誹也。
嗟夫。若春晝秋夕。又適遇多情茹物如我者於其地。是可即地解懷而曝之焉。而未必此亭矣。
園甚朴。無人工巧飾之俗。老翁抱膝獨坐乎亭下。池水碧。微風而波。遊人與魚。悠然有若自足焉。
十月十五日。諸人自嘉善縣南還。過此園。同遊者七人。則黃老。陸劍。杜冬英。遂初夫婦。仆與適洲焉。
虎丘西湖記
新舍丘之西也。隔水甚闊。還家輒渡湖。地去城數里。風物甚簡。有松一林。桃李數株。湖上有數鷺。日暮輒憩松下。對水斂其雙翅。殆不以人為意也。
五人墓碑記
樂天刺守蘇州。登閶門。四望鬱鬱。曰。士雄而土俗強也。
是謂矣。吳始有國。西破楚。而北定齊魯。繼盟晉定於黃池。六軍荼火。固一世之雄也。雖卒破滅。而二千餘年。風俗不墜焉。
明之征張吳也。州人守孤城。糧盡。垦南、北園而食。十月城破。而太祖怨吳人苦戰。天下賦稅三之一加於蘇松焉。
雖然。終明之一朝。吳地富庶。極於天下。才子卿相。不可勝計。而烈士抗暴。義不反顧。如顏佩韋五人者。其止復社、東林之徒乎。
非止是矣。當是時。吳人葬其五人於魏閹之生祠。張溥銘其墓誌。世代祭之。後雖洪楊、暴赤之世。未嘗癈焉。
嗟夫。興廢不可知。人物如一瞬。而天地之恆不變。道固如是也。
戊戌五月十八。春盡而榴花漸明。諸子遊五人墓下。各有詩。陸子作文以為後記焉。
書後四首書張適州超然臺養竹記後
世情者。美則見嫉。賢則見謗。養高不仕。乃與梅蘭菊竹相惜。或曰。世人之好惡不齊。美醜相遼。固後來濡染。而松竹剛挺。始未嘗不出于厭斥蕭艾也。
書江南藝文社詩集後
予所知詩之用者一。曰無用也。蓋人作詩。如女臨鏡。妍嗤自照。非鏡之功罪也。
或曰。士。賢不肖固已是。作詩遂以自見。修飾改容。盜鈴掩耳無異焉。
老子曰:"有，生于無。"詩本無有。六七子與世異趣。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所謂君子佳興。持乎不足。作詩溢而為高情之餘也。
唐之治。号为历代最盛。然帝王多夭。宰执多流。宗室多死乎倾轧。藩将多败于攻杀。若酷吏如周兴，来俊臣。男宠如冯小宝，二张之流者。荣宠一时。转瞬族灭。临刑东市之日。血尚未干。肉已为观者割剥生食尽矣。
唐之民。天宝乱后。十不存一。然岂独唐。历代皆有是也。司马温公作通鉴。期醒后世而有以救*治之弊。而宋徽之昏乱。靖康之祸。又复旋踵也。
通鑒書後。藩將易鎮之始
唐元和五年。昭義節度使盧從史恃兵威犯上。又奏請加官。辭色狠厲。從史部將烏重胤惡從史所為。陰獻計憲宗。因使從史故人吐突承璀誘殺之神策軍中。是時。上例升代以重胤。李绛奏不可。請遷河陽節度使孟元陽之昭義。而以烏重胤鎮河陽。蓋此天寶亂後。曆代藩將易鎮之始也。
雖然。後代有以免安史之禍。而北宋之亡。又乃將不知兵之故也。
説九首民富乃國本說
百十千萬人。常見屈於酷吏。億萬人。則吏不能也。
百十千萬人富。吏常見奪。億萬人富。則吏不能也。
人富則畏侵奪。思仁*而欲法治。百十萬人曰法治。吏不聽也。億萬人欲法治。吏聽也。
為*水火新說
上善如水。寬猛以時。自然而然。是故民近之而少狎。
秦*火烈。擊斷專恣。耳目遍於天下。於是鄉校焚滅。言路淤塞。小人避匿懷恨。終積為勝廣之徒。或曰。商君得志。不知身後有指鹿為馬。亡國之禍也。
說唯物論
自安亭至虎丘一百八十里間。雲雨百變。翻騰如有所主。或曰。一物之生。窮乎初必有其祖。一物之動。窮其源必有其主。妄人唯物而論道。以手自提耳使飛去無以異焉。九月十六日安亭道中速書。芋水居士。
天籟說
獨坐湖上。風大作。聽水聲澎湃。如海濤然。岸多石。色赤。大浪滾入其罅。聲函胡之。或謂。所謂天籟。二物相推激。不得已聲而作。人間絲竹弦管。所求不啻在此耶。
害人說
人相害。如蟲鳥相食。不得已者皆無罪。世之大盜巨奸。所不可恕者。為逞其私欲而禍國、害民也。世人惟識此意。乃不復自懼。九月二十七日夜。過湖上書此。芋水居士。
凸凹說
天意觸。凸凹合。萬物生焉。天意者。是之謂無意。此羅素導論之所云神秘之物也。或曰。風不可繪。妙不可言。維特氏欲言不言者再。意與僕不殊焉。十月九日夜。雲月低垂。蛩蚓都息。湖上坐書此意。芋水居士。
困物者說
俗困於物。謂將長保。僧道亦困於物。意萬物終幻泡也。或曰。僧俗若殊。困於物無異也。陶潛詩曰。行止千萬端。誰知非與是。是非茍相形。雷同共譽毀。又曰。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养生说》
天地生一物。如皮生一毛。其发既不可知。坠亦不可救。草木人嘼。无以异也。或曰。养生之术者。了然生死之际。悠然如见南山。采菊弹琴。动静以自随。此之谓至乐也。
若独夫假雄图以济私欲。发愤射天。攘攘争夺不肯少安。殆日夜自摇毛发。一时坠灭。梦泡不知所在矣。
《诗六说》
一，詩
老子曰。有物渾成。先天地生。此詩之源也。
杜子美曰。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此詩之流也。
陳子昂曰。念天地之悠悠。獨滄然而涕下。此詩之大也。
晏小山曰。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此詩之微也。
或曰。惟從其源者。得泛其流。
惟識其大者。能辨其微。
二，詩人
易曰。卦氣起中孚。詩人。天所造。人意能會天意者焉。及長。利欲廢去之十九。
非才盡。天悔而收去之焉。
或曰。詩無邪。詩不容邪也。
又曰。若詩騷北征。多憂憤而後工。
若陶潛、摩詰、子瞻黃州後詩。多超然而後工。
世間才人呻吟。且可為"詩詞"。不足為詩也。
三，詩學
茶與器。不得分。茶與器。孰先後。茶飲以飯甕者。非為新。無知之妄也。不文言。無有漢詩。
孔子曰。七十從心所欲。不逾矩。不亦言文質之至乎。是中庸也。
芋翁曰。山水自在。歲有新茗。詩人噪之何為。
四，詩法
詩曰有法。合於自然也。自然自有法度。若平仄聲韻。人所作。非人所造也。
詩曰無法。亦合於天然也。學詩者。苟感於子美。則性必合於子美。時時一念子美。不學其法而法自至矣。
或曰。不感於子美。或性非合。或人未至。不必強以詩焉。
五，詩品
味詩以二十四品。玩物以詩也。詩。三品而已。
上品者。人意合於天意。不知孰人天也。
若。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中品者。以人意向天意也。若。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
下品者。盡人意而已焉。若。胡馬悲北風。越鳥巢南枝。
人意且不能盡。不入詩品焉。
六，詩意
人本一物。之於草木。以靈而能言小異焉。人之靈。下者求萬物之理。高者捕萬物之意。所謂詩人焉。
或謂。萬物之理。易也。
理中而有微意。曰和。曰中庸。曰樂之至。所謂詩意也。
嗟夫。乾坤之大。萬物之繁。自然以至至樂(自由)。此作詩之意焉。
志林九十二首四月七日春風大作
大風二日。諸花盡捲去。獨自飲茶一杯。驀然失春所在。而驚上天存予。若有所縱捨也。
辮子小腳論皇辮、蓮足、豈獨與世異趣。特遺老犬儒所好。皇清之餘韻也。
蓋奴隸卑微。藉皇辮若有所歸。而犬儒茍且終日。不假蓮足、艷詞。則無可反照其陽剛耳。
登鲤鱼岭。出入诸寺。上下栈道间。冷雨渐侵人。诵张适洲寄诗曰。道人出山去。山色如死灰。将别。子崇目道旁曰。道人去。梅花发矣。
西湖看落日
七月十六。終日觀風雲之盛。向晚一空。渡湖登高樓上。看日落於西。而光射於東。飲茶一杯。可謂至矣。
記十月三日遊湖
黃老晉翁。諸人同奔赴。飲酒夜宴。猶不欲散。行至湖上看月。見山色如墨。滯於水天間。誦子瞻舟中夜起詩曰:
微风萧萧吹菰蒲，开门看雨月满湖。舟人水鸟两同梦，大鱼惊窜如奔狐。夜深人物不相管，我独形影相嬉娱。暗潮生渚吊寒蚓，落月挂柳看悬蛛。此生忽忽忧患里，清境过眼能须臾。鸡鸣钟动百鸟散，船头击鼓还相呼。
記風雨止
一雨三日。楓橋柳碩而豐者。有折斷焉。波浪滑不容垢。茶梅結實甚好。美人之子也。
嘆陷赤群紳
商人不讀書而多金。所以達則無知之妄。敗則退求於禍福之間。不知沈秀、胡雪巖輩以降。非其類而豪富者殺身奪家得有免乎。昔黃巢出征。驅民夫婦偕行以為糧秣。今視陷赤群紳。真為虎狼走肉耳。
觀花發
三月十五日。雨止。花盡發。如燃似噴。不稍側媚以悅人。老子雖愛。殆無可措手也。
又:或曰。獨夫亦愛花。而將一以濃淡。一以行列。又將盡折有之。哀哉群芳。生於暴秦。與俱滅亡有時耳。
記過楊守遺跡
楊守在日。尚自風流。及移無錫。乃阿附周康公。旋晉金陵。位望通顯。曩者。立柱樓十餘丈於楓橋寺、虎丘。書唐人蘇州詩句。及下黨獄。舊所遺跡。一以洗除。惟來鳳橋一柱。蔽於喬木得免焉。上所書金字曰。君到姑蘇見。人家盡枕河。蓋杜荀鶴詩也。
記偶作歌詞
乍晴。萬物釋然。過山塘河向虎丘。出入梅樹下。看天光漏洩。晴碧侵人。過小橋。迎風襟袖舒卷。風味湛然。作歌詞曰。風裊娜。春水生梨渦。
記黃老說作字
重欲作字。務苦用紙墨。遂已數月。而寒蛤死蛇。不堪到眼。比黃老不令多作。而令看(帖)。謂。茍任汝之適。岐途一去千里。不可追救耳。
記驚蟄
春雷一夕。柳眼驚開。蚤出閶門外。春意漸上。作數字。而手猶僵凍。誦賀鑄"重過閶門萬事非"而去。時驚蟄後一日。芋水居士書。
記春暮
氣暖。衣春服。看柳色漸上。緩步向虎丘。聽鳥鳴甚有欣意。將晚日落去。意極閑和。忽驚予偶寄在此。知誰所賜。令觀造物聊一戲也。三月十二日。坐地書此。
記胥門看月
三月二十八日。晚晴退。燈火漸上。飲水一杯。入城看月。觀幽光集于天端。豈其在水。正與陸子冰心相值也。春風佳。久立不去。誦魯直詩曰。心隨汝水春波動。興與並門夜月高。
記花發
臘月廿九。與子崇遊白湖。梅皆未發。取數枝插瓶中。北渡數日。乃忘之。一月初五。推門見紅白梅。女兒子慧雀躍。予謂。物生於時。農夫知之。而智者往往所不測也。
风三日不止。向晚转有秋意。园中诸卉。意思萧散。唯丛竹如泼。其乐莫或知之。亭中坐意尽。买瓜而归。灯火上矣。
記戊戌正月六日
正月六日。過子崇。不值子崇婦。予即治米蔬。烹出之數品。過午。唱佛號不輟。書子瞻過永樂文長老已卒詩。頗寄意也。
記遊花溪
白日看雲。走集如風絮群鶴。望其所在。如舉手可及。或登高樓取之。又在更上矣。十四日遊花溪上。池臺清簡。而遊客不至。中歲後。漸憎蘇園之曲折也。
記堂下看竹
覺至竹下。清風輒可邀致。而平地不得有此。堂下種竹數本。商人重利。使與桐柳爭立。初甚憔悴。今年始轉佳。想漸根深故也。
記小坐湖上
晚出西湖上。且坐住足。萬慮一時都息。清風自至。款款如欲解衣。看斜日投燭水上。殆舟行輒可取也。
西湖看落日
七月十六。終日觀風雲之盛。向晚一空。渡湖登高樓上。看日落於西。而光射於東。飲茶一杯。可謂至矣。
記少年所作綺語
檢少年所作。了不見佳者。而頗能作綺語。猶千紅萬紫。密不容隙。意頗眷眷焉。昔道人未死。上元日與共出遊之東門城下。作歌詞曰。
綠楊郭外東風好，處處清波遊小棹。千村桃李待行人，一樹江梅逢野老。人間解語花恨少，馬上看花人一笑。畏寒勸客莫辭花，明日無花還應惱。
去今十年矣。
記*霧
*霧漲天。晝夜不少歇。此日病怨者。何昨日索求之急也。昔摩西之徒多欲。上天使轉徙荒野四十餘年。比所降今人罪罰。道人死亡之類。度尚未一瞬耳。
夜坐娄水上。草木萧条。虫鸟都息。作长啸。凌空惊起一鹤。张翅如车盖。过我不顾而去。
記適洲來
雨不止。適洲夜來過予。飲酒相坐臥。聽風雨吹窗。如宿大海中。清談數十過。予誦詩曰。已覺簿書哀老子。故知笾豆有司存。年來齿頰生荆棘，習氣因君又一言。
湖上聞長者
一雨終日。夜出湖上。忽聞長者不佳。聽蛙鼓寂然。或已飛去矣耶。比歲不登。太倉火。豪貴相率亡去。或曰。世變如此雨。非天所欲。水雲蒸熱。不可奈何而後雨焉。
記得二峰
湖中得二石。勢甚崔嵬。置案夜看。極有觀山海之意。甚欲作一詩。已而罷去。笑曰。不覺已墮玩物之惡趣也。八月八日。夜坐尤有味。書此數語。
虎丘寺桐葉
丘。春秋以來古跡。闔閭同時生物。想無未死者。今之寺者。柴周時僧塔獨以傾而名最著。丘之背一桐。獨附松柏間。碧葉如宮扇。使人欲剪摘。予家始有此樹。十餘歲。讀易安聲聲慢於其下。行遊半世。久不見有此種矣。
過沙溪店家
沙溪店家問不在。閉窗無人掛綠蘿。石徑無奇望冷落。古來痕跡遺蜂窠。行人過我若無物。日影翠竹與婆娑。此獨芋翁之好風。吾心隨之如清波。
夜坐湖上作
杭西湖。江南壯麗第一。(虎)丘之西湖。人不知。無得乎毀譽。是以免俗夫之趨附多矣。亞里斯多德曰。過或不及。不得謂之佳。杭西湖。去一俗夫甚難。丘之西湖。得一芋翁正此好焉。
過望亭鐵橋
望亭當太湖之口。有西犯。則扼而不可使橫渡。始張靈甫未知名。從周志道為尉。戰倭於浦之西。兵敗。庶幾於死。蘇州昆山間平地不可守。不戰而再西焉。遂守此橋。六七日。兵且盡。而溯江諸軍因是以全焉。
記過丹陽
十月十九。日且盡。過丹陽縣。縣齊高帝蕭道成故里。地近金陵。風物不殊於吳。丹陽眼鏡佳。又以曲阿之酒知名。昔劉昱以骨箭中道成之脐。疑即在此。劉宋陵寢皆在丹陽。後道成殺昱。亦葬乎此。梁齊因宋法。帝后諸王亦葬於此。
過留園
留園者。始劉家園也。造園極山水之微。又深寄有人意。所以卓著動人。使游者忘歸。昔張文白行營於此。及倭解去。園亦敗壞。後國府渡海。遂入於官。始予少年。遇傅君此園。一去十六年矣。十月一日過此園。花光雲影中書此。芋水居士。
記海客先生論聖人
有其樹必有其影。有其知必有其識。十月二十日。余與張適洲自黃州東還。訪海客先生於蔣山之下。公此一言決我三歲之疣。窮年憂畏。不復更疑。十月二十三日夜。月出半空。湖上薄有露。芋水居士書。
記遊張良墓
余過徐州。留二日。從陳笠翁渡湖至微山。山南有一丘。謂留侯墓在此。丘廣可十丈。松柏皆數圍。然一無所遺跡。留侯晚歲不預帝后家事。隱於東昏而死於斯。小說皆云良墓在東昏白雲山。久嘗疑之。漢書云。葬於濟水北。谷城山下黃石。想即此地也。
思作一堂。粉壁不置一器。闭门读书。意天地若无物。或朋辈来。四时坐地。如雪中饮也。
記過利國驛
九月八日出城。過利國驛。昔東坡為徐守。冶鐵作兵於此。渡運河。河岸壁立。舟行如在壑中。此地山皆缺。想采鐵數千年盡。無以供軍矣。誦子瞻石炭引而去。
州有四湖。石湖以范致能有大名。山水不输。而诗不甚副。洞庭以西子名。而事迹汗漫。亦久为子瞻窃去之西湖也。金鸡湖在城东。以无山势。官周湖以楼观。西南有李公堤。入湖数里。李超琼。道光间一尉也。*声风操皆不彰。独以古人名耳。或曰。阳澄湖独佳。以鱼蟹冠贵天下。此间蟹虽不作诗。所造佳诗多矣。
記坐秋色
萬物者。棄不取則有。禍患者。寬不究則無。物理人情。為然為不然。惟我心獨立。不可為外物所役也。
記遊張良墓
余過徐州。留二日。從陳笠翁渡湖至微山。山南有一丘。謂留侯墓在此。丘廣可十丈。松柏皆數圍。然一無所遺跡。留侯晚歲不預帝后家事。隱於東昏而死於斯。小說皆云良墓在東昏白雲山。久嘗疑之。漢書云。葬於濟水北。谷城山下黃石。想即此地也。
微子墓
出彭城四十里。北渡湖。有微山。島焉於大水中。島之高。殷微子墓是也。地僻極幽靜。微子久不知所在。二三老農坐地賣菱藕云。胡逆風或問之。且曰。官燒去之屋。不得已坐地耳。
倭刻石
啟陵之右。有刻石甚偉。土人謂倭所造。以畏去後而漢壞之。刻皇帝舊所賜碑之陰。不知果是否。
漢刻石
啟陵至古者一石。西漢所造。刻石皆魚鳥篆。其背細字銷磨。殆不可辨。幸不為赤廢去之。昔太祖惡孔。兼及微子。謂。紂王殺比干而囚箕子。而縱之去微子商丘。果然反國。一失也。
記清談
與崔懷海、胡逆風晝夜談論。縱橫流漫。殆無所不有。將別去。予曰。不知何日再見。胡謂。非我所悅。對面欲睡。相思之人。千里不阻。
記舟中看東魯
淮南北諸州。彭城最古。以其東引海州而西望河洛。其北。則東魯故國焉。九月八日。濟清河而北渡湖。笠翁舟中指謂予曰。諸山如群馬之背。臨沂是也。東北樓觀高處。棗莊乃是。其北二百四十里。茫茫不可見。觸岸則濟州焉。日將西。回首僧塔之下。殷微子死息於斯矣。
記過徐東
過峄、薛之東。繞城而南。昔黃百韜陷運河之西。總統怒。令徐州兵東擊赤於此。熙寧十年七月。河決於澶州。九月水至。南觸山而圍乎彭城。戲馬臺下水深二丈八尺。子瞻宿城上不歸。風雨吹嘯。殆七十餘日焉。
記夜漁
九月十七日風雨止。明月出焉。予散衫徒步。夜行湖上歸。有漁人夜捕。因看之。漁人笑曰。汝亦知捕乎。對曰。天下事皆魚、釣耳。予惡為乎捕。乃與魚相憐。漁人目予頗怪之云。
八月十五日南归。横渡大江。舟中送落日如飞鸟。诵子瞻金山寺诗曰。中泠南畔石盘陀，古来出没随波涛。试登绝顶望乡国，江南江北青山多。羁愁畏晚寻归楫，山僧苦留看落日。微风万顷靴纹细，断霞半空鱼尾赤。
月出至湖上。清光泻面。如坐深雪中。想百万年后。人与月皆不复有名姓。时将为谁照也。乃即指月云。尔时且为故人陆子照之。
記得虎丘殘瓷出丘之西蒿茅間。得殘瓷數片。不知漢唐。主人為灰土久矣。磨洗置案几間。玩之有味。甚於完器。
記遊閶門外
舊閶門去虎丘十餘里。陸行不便。樂天斥刺蘇州。掘河七里以舟行。兩岸所築堤。即地以為樓觀街市。至明極盛。董小宛、顧橫波皆居於是。洪楊亂。自閶門入城。沿河燒盪一空。富人皆亡去上海縣租界中。其餘婦女。相從自溺。河水為不流。后曾文正恢復之日。李秀成降軍吏皆斬殺之。而蘇州自是敗矣。
記遊少卿山
玉山去松陵一百里間。平地無片石。吳人謂少卿山者。高可數丈。或云崧澤之末。土人磊土祭天於此。去今五千五百年矣。丘多怪木。根干負土虬曲。如龍。如鶴。如勃。如怒。其間者。路勢直上。穿荊棘登臺。俯仰周視。昔斷髮文身而拜天於此者。輪*神人畜數十百度矣。
記遊園
十月六日。午後曰無事。挈老妻遊園。草木欣欣。人意美滿。誠不知人生有何不足。作詩曰。佳興風光無不至。清泉白鶴有時聞。
記坐澄湖
人行坐於地。四望無極。殆一蟻附芥。浮無邊大海中。得喪榮辱於芥中方寸。施受悲喜為。然惜不自見耳。又曰。人生滅一世。如仙人一夢繁華。倏而失之。一笑曾不以為意。九月二十九日坐湖上。久而忘歸。幽思驚覺。此意夫豈小哉。書此為他日細論。
記看寒山寺題壁
楓橋寺題壁。放翁後幾無足觀。高青丘詩名甚盛。而此詩俗氣麾之不去。可嘆者。唐寅以畫師詠懷古跡。下筆不殊丹青。而艱難困苦之意。庶幾近之於張繼也。
記遊園
十月六日。午後曰無事。挈老妻遊園。草木欣欣。人意美滿。誠不知人生有何不足。作詩曰。佳興風光無不至。清泉白鶴有時聞。
妇买牛羊薯芋数十品。烤炼于园林中。予多嫌恶不食。独觉蘑菇经火。汁四出。甘滑不可言。好事者可为一试之。十月七日。风日渐缓。又游园。作一歌而去。曰。大观园。怡红院。亦膻腥。隔水人家，落日牛羊尽，饕餮纵横。
記夜渡陽澄湖
陽澄湖東西數里。呼吸噫欠間。飛車夜渡。殆橫穿萬蟹中而歸。時張適洲便腹夜遊而已至虎丘山下。忍腸鳴。懷腹誹。延頸鹄立以待僕。十月八日夜。車中為此一記。芋水居士。
記張氏園雅集
十月十五日夜。雅集於秀州張氏園。園不甚廣。而樓觀木石。極雄奇偉麗之甚。燈火顯隱之間。弦歌繚繞。主客歌數曲而息。
園平地置一泉。流水止激悲鳴。廊下小池。視水清澈若無物。三五錦鯉。曾不以人為意也。
記飲酒
飲酒出西中市。走十餘里。漫思茶飲。隔湖望予居處。燈積螢火。如在天上。誦坡詩曰。明朝更陳跡。清景墜空杳。作詩記余意。萬古一昏曉。
晚食罢。饮茶一杯。私意甚不足。缓缓过湖。迫晚蝉愈急。时见大鱼一跃。举首见虎丘寺僧塔。云甚低。似欲与老子相接耳。
到寒山寺一游塔院。仍寻放翁遗迹。寺之东有别院。入门一小丘。遍植小松如龙蛇。瓦舍环之。登丘。有一亭。亭甚伟。独置唐枫桥诗刻石其中。沙弥谓李大钊所作云。
出寺有淮人卖饼者。酥而美。吾泰风味也。食饱甚觉有诗意。诵放翁"宿枫桥"诗而去。
西園寺早行
早入西園寺。看男女魚貫入。皆持香花高燭。祈生送喪。爭喧如市買。或曰。佛老有知。*教人心如此。非僧道居士之罪也。
竹树花木。与人物鸟兽杂居。当春而发。触秋而落。红绿相殊。各尽其性。而喜怒无有。此中庸乎四时。以异而同也。五月三十日。穿林行胡桥村竹树中。缓步于于。陆子曰。无不佳。
觀子瞻書
子瞻悲憫。而又好傾吐。遂以干犯權貴。收送詔獄。五月二十五日夜。大雨雷鳴。高坐看子瞻寒食詩。觀其筆勢浩然。自覺寸心愈堅也。
記晚食噱
五月二十一日夜。老妻烹出之數品。芋翁坦然坐食。婦曰。終歲寄食。不有謝乎。予笑曰。不聞君有取曰取。不曰借乎。昔孔子正借馬之名。而君臣之義定。今陸子斥寄食之說。而夫婦之分明也。
鴻茅案、荀子及其他
荀子言必稱禮。文必言法。以華詞美句作勸學。巧言令色。無以復加。在談到最核心的人文議題時。終於說:才行反時者死无赦，夫是之謂天德，是王者之*也。
譚慶東醫生的本家譚嗣同。一百多年前就說。仁義之輩。終必暴秦也。荀子之徒。率皆鄉愿也。而罔不托之於孔。(大略)
在世界諸民族的歷史演進中。文化和人、生产力、制度四者。雖說是互為影響。交替前進的關係。但如不清除固有的文化廢墟。縱有新生的事物。亦會迅速被古老廢墟所滋生的霉菌所污染。而歸於失敗。如今日之印度。土耳其。俄羅斯一般。
豬肉偈
香稻天然。豬肉至美。救饑徐徐。晚食未悔。芋翁方飽豬肉坐地。坡詩正自到眼。且作此一偈也。
风三日不止。向晚转有秋意。园中诸卉。意思萧散。唯丛竹如泼。其乐莫或知之。亭中坐意尽。买瓜而归。灯火上矣。
記風雨止
一雨三日。楓橋柳碩而豐者。有折斷焉。波浪滑不容垢。茶梅結實甚好。美人之子也。
夏至。然不甚热。诸事早毕。晚晴愈佳。出村一里。纵步松竹下。看草木摇风。欣欣与人同也。
記遊花溪
白日看雲。走集如風絮群鶴。望其所在。如舉手可及。或登高樓取之。又在更上矣。十四日遊花溪上。池臺清簡。而遊客不至。中歲後。漸憎蘇園之曲折也。
記適洲來
雨不止。適洲夜來過予。飲酒相坐臥。聽風雨吹窗。如宿大海中。清談數十過。予誦詩曰。已覺簿書哀老子。故知笾豆有司存。年來齿頰生荆棘，習氣因君又一言。
湖上聞長者
一雨終日。夜出湖上。忽聞長者不佳。聽蛙鼓寂然。或已飛去矣耶。比歲不登。太倉火。豪貴相率亡去。或曰。世變如此雨。非天所欲。水雲蒸熱。不可奈何而後雨焉。
記送別適洲
三月十八日。蚤炊麥飯。食已。送去適洲。步出(虎)丘之西湖上。看晚花皆放。春筍已老。薔薇雜以紅白。蕭然真道侶也。或曰。道所在。無物不隨之。世人下愚。何事自生齟齬也。
記遊孔廟
九月九日侵曉出城。過峄山之南。行二百餘里。風物蕭條。意思頗不類徐。至曲阜。城小而鄙。孔丘廟林又去其半。縣民呼客皆謂:"大人"。曰。仰先人食也。予笑曰。公昔厄於陳蔡。焉知有豪貴於身後者哉。
廟中碑銘極多。皆稱丘為至聖。蓋官貴立以為榮顯焉。乾隆嘗賜一石。重六萬五千斤。舟行至濟寧。車不得走。待大寒。潑水道中。冰合。發萬夫推挽以移二百餘里。
廟林多古柏。皆千歲餘。如龍。如鶴。府中殿屋極多。形制皆從建虜。皇帝行跡。皆覆蓋以為榮寵焉。過二殿。細民奉拜如神靈。不知已墜皇、儒之彀中矣。
倭刻石
啟陵之右。有刻石甚偉。土人謂倭所造。以畏去後而漢壞之。刻皇帝舊所賜碑之陰。不知果是否。
漢刻石
啟陵至古者一石。西漢所造。刻石皆魚鳥篆。其背細字銷磨。殆不可辨。幸不為赤廢去之。昔太祖惡孔。兼及微子。謂。紂王殺比干而囚箕子。而縱之去微子商丘。果然反國。一失也。
微子墓
出彭城四十里。北渡湖。有微山。島焉於大水中。島之高。殷微子墓是也。地僻極幽靜。微子久不知所在。二三老農坐地賣菱藕云。胡逆風或問之。且曰。官燒去之屋。不得已坐地耳。
*老画二猪。观之甚肥美。而高挂不可杀食。犹自曰： 何懼之有。经济危机何懼之有。屠宰场有的是猪。
以*老吝不为名。予谓此救国之猪也。
過吳江縣南氏學堂
橫扇至七都三十里道中。風物轉佳。渡太浦口。水極清。由湖而東。河流出二岸之間。樹多垂柳。短而豐。如群鶴舞。有時半生水中。想所以柔條也。過廟港。道旁太湖大學堂。荒園寂寥。倚門一老僕。南氏死已久矣。
七都太湖石
至七都。市井廖落。長街觸水而盡。當湖一石。玲瓏綽約。遠望如美婦人。湖水甚大。隔岸洞庭諸山。伏走如群蟹焉。
八都舊戲園
向烏程道中。秋氣高爽。過八都。有舊戲園。門牆斑駁。仍鄧公時舊制。興廢三十年。殆彈指間事也。有白髮妪當路閑話。久之不去。視車馬若無物。或曰。人事乃爾不盡。汲汲及未去若芋翁焉。
康德哲學的輪廓
康德認為，科學源自人類的知性，是為了求真；道德源自于理性，是求善。
宗教只有是為了源自于理性的道德服務的時候才從迷信昇華到了信仰。
中間環節則是美。美是知性和理性過度的中介，通過美，求真才和求善協調起來。
最後，真善美（科學、宗教和藝術）完成统一。
所以說，真正的藝術，一秒鐘也離不開強烈求真的精神，和真切求善的心。
名利之心無異無罪論
人趨名利之心。國人如蠅逐臭。西人如蟻附膻。是以近代治亂之變。智者終知活水浚淤。則蚊蠅自滅。魚鳥來集。而愚公猶劾蒼蠅竊鼠者也。若巨奸之徒。則衣智者衣服。行愚公所為。而懷野獸之心。其誰是哉。
記遊碧溪
常熟平地一阜。因以為城。北去大江四十餘里。清流土膏之間。觸江一小邑。古人名之謂碧溪者。地多田畝，少雜樹。人家多種橘柚。秋來市中山積。若不論錢。語吳音。而頗異州城。大有淮南意思矣。
蘇州譽虎丘引文考異
蘇州俗謂。到蘇州不遊虎丘。乃憾事也。謂引東坡所云。其實非是。昔公罪放。州人閆丘為黃守。頗照顧之。公放還。往來吳越間。與閆丘氏書曰。嘗言到姑蘇不謁閆丘。不遊虎丘。乃二欠事也。吳人掠其意固是。而子瞻聞之必投紙筆者。以其改竄特其庸俗耳。
江上戲為一偈
十二月十五日雨退。獨坐江上。閉目塞耳。一時世事如燭了然。作一偈曰。殘月沈淵。紅日出地。聖人鄉愿。子孫相遞。去還復來。增損何意。姑置是事。聊觀一戲。
記食蕎麥羹
奔走夜還。饑急之。調麥糊稠厚不能流。緩緩傾沸水中。如簷雨之滴。夾斷以箸。又以色不佳。少投以菜葉。鹽醬不施。而味自真矣。十二月十六日夜。方飽食。捫腹徐徐書此。
江南煙瘴
古人不過嶺者。不患瘴氣。今歲江南。煙瘴之大。以蘇州一地。終日所見。如烏雲卷。如海濤翻。行行路人。如死水中游魚。既無可遁逃。惟飽食待死而已。
詩部分
五絶七首
春意二首
遊春
春風花枝溺。遊女聯翩紅。君子宜松竹。望之儼然同。
愛竹
青絲日夜逝。春筍發如龍。愛此長山居。坐令使君窮。
春意三首
此意
春風來如鶴。飛去亦不知。千紅過一隙。追隨每見遲。
榴花
春意捲烏雲。榴花意遲遲。寂寞聽嘲恢。瀟灑真我師。
雨
天上倒銀瓶。走看猾者移。風雨翁不動。無乃支床龜。
山行二首
清風繞樹木。人語偶一聞。逐目隨飛鳥。揮手謝白雲。
崚嶒山石怒。蒼然含竹根。回看高下路。重翠洩烏雲。
五律二首
次韻秦子雲見寄
好獵之徒耳。見機而作詩。浮生疑有盡。妙意定無涯。人事三秋樹。灰心一夜棋。先生遊物外。於我獨能知。
夜雨止曉出江上至同覺寺
凍雲垂欲下。行客曉來疏。楚國江天外。殘燈夜語餘。小梅開寂寞。人事轉空虛。仿佛飛鴻漸。悠悠意躊躇。
七絶廿六首
櫻花
三月二十六日。張適洲遊葛嶺天竺寺。誦東坡過永樂詩。時予坐櫻花下。如在雪中。寄示此意。
春衣吹拂雜花飛。晴雪分明映翠微。十萬美人歌舞散。三千白鶴漫遊歸。花天欲塞煙塵動。
詠玉蘭
海棠猶閉小桃慵。梅子深藏碧樹中。最是玉蘭瀟灑立。少年八尺向春風。
臺省
都門柳意欲飛毛。升黜紛紛走御橋。臺省春陰青漸暗。滿城燈火散諸曹。
三月十八日
一
春寒坐令暗神州。暖意花天日倒流。兒女滔滔輸*錄。錦衣如血血如愁。
二
廠獄哀鳴夜數驚。紛紛緹騎雜春鶯。文人官賈次收殺。奪路追飛虎縱橫。
三月十七日
一
不救濃花萬樹摧。天街車軸轉成雷。神人又放蛟龍出。老子無言覆酒杯。
二
鷺行列陛千官肅。紅紫紛迎耳目喧。聞報祖鞭先著日。風雲變雪忽飛翻。
戊戌雜詩
周穆
周穆巡天不可繩。塵埃波浪踏飛騰。蕭艾香草爭迎送。鵷鷺麒麟極可憎。
道人
殘梅照日變春雲。桃李爭開麗如焚。天上東君來有信。道人一去杳無聞。
戊戌雜詩
竹
終日蕭蕭老雀過。爭花千蝶萬蜂多。孤高聊復鳴風葉。道是孰如我病何。
白眼
珊珊環佩南子車。去宋當時入衛初。朱碧迷離還奧密。覺來白眼復空疏。
戊戌雜詩
一
梅蕊驚破百萬珠。春雲一片向飄浮。好詩須作花須放。借問天公較誰輸。
二
急雨東風一夕。梅將盡。作此送之。
凋盡寒香春又回。芳林無地數悲哀。文人爾汝真堪殺。入世仍需出世材。
一
獨坐春山晚愈佳。周齋晴碧靜風埃。石公山下梅千樹。牆角一枝仍未開。
乌台我亦罪文字，逐客公迁员外郎。正是江城霜叶日，翛然自黜发余杭。
余杭饮湿酒中囚，人海超然恣肆游。功业尚余儋与惠，与公先次到*州。
未到*州鬓已霜，强红双颊举千觞。醒来欲触燕脂雪，寒食污泥瘗海棠。
梦里海棠花正开，衰颜烛照为吾栽。秋风秋雨天摇动，似见春江入户来。
月出春江半在窗，胸中浩气即吾邦。风流千古谁存者，惟有东坡与大江。
黃州五首次韻張適洲
到黃州
余杭老子不詩囚。到處江山足勝遊。已過慈湖秋雨息。蕭蕭黃葉滿黃州。
留題黃州酒家
行客行來鬢未霜。主人笑問列杯殤。定惠院前酒家婦。不覺當年是海棠。
遊故雪堂
桂樹含香到正開。應是先生去後栽。仰頭壞壁無人宿。疑有凍雲壓雪來。
江干望鄂州
明月來入起推窗。何處江山不吾邦。一十三年黃更惠。空遺詩句滿長江。
自黃州過寧望穎
隔江公未還清穎。尹遇已遷朝散郎。送別東歸一葉棹。姑蘇行過即余杭。
詠梅二首
一
江南度臘一枝梅。欲將吟詩數度催。雪意垂垂如不受。紅妝冷冷自為開。
二
相逢絕艷無多語。贈我寒香三五枚。花自憐人人不折。歸來獨夜更徘徊。
五古三十九首
春風海波翻，湖山日依依。殘花如停餌，老子眼中泥。髙士墳墓下，衰病如枯龜。遊人日飄蕩，變化浮雲隨。縱目巨巌礙，清談傍流溪。髙城畏天上，仰看老鷹飛。
春日雜詩五
夫婦務農事。草木閒如雲。春夢臥一榻。紅紫墜紛紛。來日不可算。智者空議論。無知有至樂。一蟻終日勤。萬物赴灰碳。盤旋逐晝昏。愚人苦憂愁。欲復將何云。
山石
山石不解老。而聽草木喧。塊然無所適。眾中乃獨存。萬物於蟠結。眾妙歸一門。坐斯以終窮。觀復記其痕。春來誰傾倒。紅紫忽翻盆。文士日令厭。詩詠嫌其村。
春日雜詩四
何物不困物。春來因物喜。燕鶯得飽食。林間相呼語。花心俯得蜜。蜂花兩如醉。神人釣何意。一一聽取餌。節序豈雄圖。物壯將早已。微風蕭蕭竹。起聽和之至。
春日雜詩三
故人骨已朽。芋翁在寢丘。十日蜂聲息。草木轉深幽。陽氣洩桃李。梅子結春愁。山水有何意。坐令俗者求。
春日雜詩二
觀花旋復變。自觀驚每遲。因果無窮接。何復論是非。釋老戒滿盈。蜂花好如癡。此中識微意。不須有新詩。
春日雜詩
春山不相喚。群芳時來聚。二月生蔬筍。油然適春雨。何事得可挽。舊物化為土。
生意余能覺。風竹時相語。
元夕中夜作
中宵升明月。咫尺廊外是。飲茶還復坐。佳味正如此。老婦語復臥。鼾輕女兒子。似我遠世人。不悲亦何喜。
張適洲遊羅浮山遺履軒
方划西湖水。已踏羅浮春。雙履負詩翁。飛去如有神。春來三十日。觀花藉紛紛。徒有論妍嗤。口目自相嗔。葛洪藏丹藥。維摩示以昏。愚人圖長保。不啻丐中貧。
雜詩
諸欲不可弭。火猶救水止。萬千焚一身。身為燼則已。海內固已服。欲更射天死。無限煩惱*。割人如刀戟。豈學老法師。閉目塞兩耳。人物兩相得。中庸云則喜。
早春
早春將二月。梅開恰半酣。老翁夜眠熟。春樹結子男。殘冰向日盡。暖風發纖纖。耕食有何意。乃共天地談。
得遂初寄惠新茶二首
一
春意如雪意。爭春茶姑起。奪此盞中碧。其餘速消弭。幼芽如新月。碧樹舒春水。飲之已得春。置之云獨喜。
二
天地不自生。生生無終始。物我非異出。遇焉同觀美。一身奚所欲。口目聊已矣。紛紛赴聽聞。但覺風駛耳。農婦千萬奪。供我一寸齒。飲春不私春。正爾得斯理。
四十歲浴
終日蒙塵垢。待晚為一浴。詩人能不厭。農夫庶可足。當戶理衰髮。蕭條露下竹。豈惟論凈穢。兼以洗庸俗。務真抑務幻。人生各有篤。今日過四十。發花已到菊。是夢或非夢。是中焉可卜。是夢豈不醒。非夢驚太速。
梅疏影湖上送予夜歸
星明夜色淨。寒燈倒影直。小山無官次。平地任欹側。推門月入戶。殘酒意欲熄。轉頭望故人。別去復無跡。
遊靈巖
因問靈巖寺。來遊靈巖峰。諸山如散坐。一水繞相從。午日倒影合。嘉樹清而豐。貴游化枯臘。空響絕人蹤。應答鳲鳩鳥。鉗口芋水翁。沖人決飛起。復落深樹中。
自沙溪往浮橋道中
當流欲赤腳。迎面清風趨。城中十日悶。解衣一吹除。殘春凄欲斷。菰葉交扶疏。紅綠近出沒。夫婦將眾雛。五月風波細。兩兩鴨航湖。脩爾憶故人。及見榴花舒。
夏意
作詩誘斃蛇。詩意沈寒蚓。坐令烏銜肉。旋覺禾生菌。榴花舒仍蹙。獨自困愁損。片雲如白鶴。高人不自隱。
虎丘
夏木紅紫熄。殘焰不自引。南風如微波。鎮日吹餘燼。頑礦侵劍鏽。勁節發新筍。丘如持白簡。待旦坐自謹。浮屠空六鑿。終日皤霜鬢。片雲如白鶴。獨自走迅迅。
吾室
高僧坐寂滅。神龜終老枯。佛陀守一島。世人為魚鳧。秦皇求不死。購藥走其奴。以手止沙漏。不啻狂而愚。吾室有芋水。散盡貪嗔無。安如牛馬舍。而與天人俱。
湖上
南山終安在。歸來有農夫。豈有江湖意。自在鱼]與鳧。山水未自厭。芋翁亦不孤。吟詩寫丹青。形影相嬉娛。朝日高更上。雙鴨對沈浮。二月湖水漲。載我適舟艫。春秋又改轍。嚴寒覆手無。此事令嘆服。不須有驚呼。
春遊文殊寺
故物已爛死。日暖生春菜。花鳥魚貫入。遂云季節改。眼見好風物。榮樂身所載。苦求供肉欲。天真日自怠。魚鳥極高深。千里不逃芥。空齋坐靜極。漏沙誰能礙。高士曰為佛。肉身已廢壞。
寄張沖之常德
方近常德縣。已失岳陽樓。供君無窮興。起滅如泡漚。風光四蹄滑。陳跡邀君留。千里不掛眼。聊以心相收。幽人乘雷電。回首鴻雁浮。此日過衡嶽。已覺西湖幽。芋翁坐未動。大磨不自休。感此未易喻。吟詩與悠悠。
七月五日作
好風吹竹葉。佳興與之俱。雨落知何有。水盛將喜魚。延頸望北極。天路高盤紆。投壺料蹴鞠。驚心讀史書。婦女相嘲笑。杞人憂空虛。解衣向甘寢。清歡適有餘。
坐覺
清風灑竹樹。草木度光景。農夫耕如醉。營營不自醒。讀書憂世變。坐覺舌生癭。春物起一笑。臥化頑礦冷。嘉樹多結子。子多已自勝。豈識喪家狗。好惡真一病。
钱江昼如寐。两峰合户牖。南风如摇扇。坐任弄襟袖。三女争攀臂。伊呀令公瘦。二子又到腹。纷纷何措手。盘匙妇投饭。陆子长坐受。牛马愚自安。不觉言有口。
張適洲重遊羅浮戲為一首
夢中說梅夢。何知在梅夢。神人多有夢。一一遣分送。張子多情故。發與梅花共。陸子甘自隨。黃齑三百甕。
江上一首寄張適洲
東臨江海角。從此陸地終。徑行出城市。宛若屏騎從。獨樹秋蕭瑟。江水清而豐。塊然坐自得。感此與君同。
對老妻作
乘夜如乘舟。兀坐隨流水。婦人衰少眠。從我營書史。諸公盛妻孥。終歲極奢侈。我亦俗不免。起居聊復爾。收此一室中。明月隨人意。不覺佳風味。掩卷為獨喜。
過銅鑼聞張適洲舉家遊湖
婦老如地瘠。終日營一穗。張子坐美田。荔枝成累累。獨遊入湖山。造物之遺棄。疲馬暫解鞍。悠然忘所轡。
西園寺茶梅
寒雨連三日。讀書耳不聞。數株依古寺。照眼溫如春。中年節酒色。綺思枯欲泯。晚來紅白梅。楚楚似故人。
喜雪
風雨我閉戶。湖上來高居。坐縮如老龜。得意忘翻書。不覺雨聲斷。側聞兒童呼。詠雪乘佳興。得似少年無。
霧中看虎丘寺茶花
出門朝霧甚盛。渡湖向虎丘。如走大雪中。更值十月十八大潮。惜不在浙江上也。
海霧來茫茫。萬類投如屑。陸子囊中錐。沈底為龜鱉。行行向虎丘。走足划兩楫。舉首不見人。孤如處窮僻。豈疑風翻霧。更覺濤卷雪。近前猶看花。欲語舌生結。
自武穴向黃州道中
行行過武穴。紅葉兼秋雨。潯陽方送客。江州已為古。浠水復蕲春。黃州在何許。我來如瘦鶴。一葉從掀舞。
世人所见妄。见妄不自见。而况真妄者。一抹如露电。雪云冻如铁。回首惊万片。宁问老禅师。佛法谁家倩。
秋意
晴雨互憂樂。悠悠草木變。經旬不作詩。橘柚滿盤饌。石榴為好腹。溫然結子滿。美人三十六。青春稍欲倦。千紅雜萬人。坐來已觀遍。蕭然襲秋意。非是耳目見。
夜過京口作
九月八日夜輟書欲睡。報白露。時將至京口。姑蘇已在娟娟雲月間矣。
寒露微欲下。娟娟月如水。過眼成一棄。千里去所指。臥聽風搖舟。起逆浪駛耳。夜遊已勝息。更覺煙飄履。京口行未半。彭城當所止。拂曉即渡江。不驚淮山睡。
夜發吳門留別彭城諸師長
高車孤鳥沒。放舟夜入峽。回首彭城東。隱隱山排沓。胸中有佳處。適與山水合。諸子來去者。片雲天浮鴨。
蓄鬚戲為一首
霜侵老頭皮。花葉掃地盡。雙頰蔽兩顴。好如山下隱。高居觀世變。臥覺禾生菌。無地以種竹。暫得鬚如筍。
養子吟
養子如養雀。風雨織巢室。一日數銜食。終歲營不息。不令處愚智。要其試羽翼。春秋海波翻。一朝山水隔。
七古四十三首
山寺
小雨三日土膏潤。油然春草生綠絨。時節未催自欲出。牽衣不覺好來風。萬紅向眼少意思。聊即長身試春松。蜂語花深誰引入。自拂羽蝶隨兒童。老妻強行嘆筋力。山寺忽見桃林中。遊女彩衣映人面。宛如花葉殊青紅。
注耳流泉清夜落。悦人莺舌午来舒。拂衣看漏移银箭。寻路问师住木鱼。何意故人身后见。一时光影竹中虚。希言还复道音问。骤雨飘风终有余。
狐虎
門下諸公老不為。推移不覺有天機。春風紅紫飛翻日。夜雨羌胡寂寞時。
小國相携仍見逼。西戎欲使更將疑。當時猿鶴九天上。狐虎重來嚇老羆。
麗日全開煙雨霏。淺唱低吟驚一夢。葛洪川畔已相違。
喜雪寄崔懷海
湖上松竹霜鬚髮。遊魚行客兩忘之。天寒夜雪人跡絕。嗟吟欲動千里思。
亦聞彭城夜降雪。先生不免吟清詩。中夜坐聽竹枝折。夜棋到曉味如饑。
蚤出虎丘遊西湖。歸來何有西湖詞。寒花孤瘦萌芳意。冒雪行人獨得知。
三月一日
顓頊顢頇共工怒。天柱仆折東南屠。我家高祖食芋葉。偷生僅免兒孫枯。後來元臣不肯下。緋紫紛紛呼為奴。專任權柄極恣肆。商人讒畏爭伏匍。聖主憂國思先帝。神龜就烹老桑誅。遮天螳雀相追殺。公然下智得民愚。殘餘群集棲佛影。仙人去國遠乘桴。罪囚驚死看不得。嗚呼今日為肉魚。
遊崇寧寺梅林聽道人遺曲
麗草濃花簇宮錦。瑤池仙女醉未醒。千丈紅紫風吹下。救之不及長天傾。春風窈窕生前後。白雪煙霞落縱橫。佳人詞客相就醉。玉觥屢盡汲銀瓶。道人今年在天上。鳳凰仙鶴去相征。聲和絲竹感我耳。呼之不見公非矜。
遊太湖石公山
洞庭春水望拍天。扁舟出沒隱神仙。西子昨日遺寸碧。松格已老龍蛇盤。諸子探梅日已晚。殘梅欲謝芋翁前。來如春雪去如煙。聲聞清響落澗泉。石島如飢龜不餐。山勢抱合僧臥氈。清潭似眼意湛然。老夫作詩何足言。
悼道人
故人成*帝成聖。棄去人間同一壑。權焰欲焚呼欲狂。庸夫惴恐獨夫惡。一八百盤天上路。盲人騎馬公騎鶴。眼度晴空送白雲。羨公不須就鼎鑊。皇帝道士信不死。紛紛相從死丹藥。四十年前前車墜。嗚呼復有奇禍作!
三月十一日
太祖拔劍均天下。壯心未遂身灰滅。愚人移山不可說。紛紛牛李更攻殺。公孤遺老卵兒孫。滾滾人脂供膏血。殘餘不收賜果腹。四十一年民休息。聖人嫉惡繼太祖，玉樹珊瑚撞破裂。伏虎十年不可下。騎之直上天路絕。君不見。古來雄主身後亂。千鈞危何係一髮。又不見。漁夫忽開魔瓶錫。一日鑄盡九州鐵。
二月二十五日
丹砂化金人作聖。巧發奇中驚*神。一日封禪遂不死。將驅八駿而逡巡。狙公登堂來分栗。群猿跳擲口稱仁。乏糧借首誅鷹犬。即從曲突先徙薪。古來神聖惡聞過。文士懼誅伏魚鱗。中官顛倒名馬鹿。敢不附之從朝昏。忽報壞城二十丈。胡人口舌長鯨吞。去眼煇耳飲瘖藥。置我人彘不令聞。
遊五人墓
少年行處遊女多。碧茵頻展雜花頗。遊絲不動天熨波。春樹傾影如倒坐。斜陽殿屋影森羅。轉脛扑蚊立未妥。墓碑題刻相坐臥。俯仰辨之窮轗軻。江南麥熟太倉蹙。暴征急斂如風火。飢食人肉渴飲鴆。誅之敢逆石投卵。
遊復社故宇
五老同發五人祠。某以遠來後次之。春竹已成完節角。門仆坐困白頭垂。良工斧鑿刻細字。舊痕已失蛛絲微。追藏石隙引火照。立覺蟲蟻驚飛灰。神物一引萬物動。芥中蝸角爭權奇。復社起滅南社朽。百步轉側聞驚雷。群花自發天地笑。獨夫坐逆令人悲。慶父不去嗟魯難。官其築此吊何為。
聞地產稅
稼禾櫛髮人立錐。勸農使者雜紛紛。近聞田賦押官錢。高呼催收忽如焚。西番已釁斷輸入。教化四夷竭金銀。勢畏玉石俱焚滅。稍聞長老迫人君。亡國坐隨恐不免。觀山人對綠釵裙。何意天心恆空碧。看君清眼欲生雲。
聽雨
臥聽驟雨響車蓋。芋翁食飽憩老牛。交兵漢虜皆持鐵。馬蹄向踏鳴咻咻。膠柱守兔真惡趣。一蟻從磨為誰謀。俗物如山不可載。想入虛舟與蜉蝣。燒香靜坐有何味。樂山何樂竊其幽。顧影不復相疵瑕。老夫孤獨正所求。
哀墜行
大臣昨日相天下。移時子孫埃塵裏。機權變詐誰可測。贈謚追奪碑撲毀。況用廠獄恣無法。佳士向逼皆罪賄。宵旰恐懼敢何言。寢食不知半人*。門戶蛛網甚密邇。恩怨纏繞誰可倚?一時朋黨相傾軋。紛紛殺盡而後止。阿威倪翁墜者誰。蠍虎逃亡自斷尾。酒肉如山命如煙。死時一霎驚追悔。
與子崇
子崇甚我窮之冠。終日吟詩雪滿頭。俸錢供國糧不繼。舉家食粥主婦憂。近聞老年終得吏。呼兒買酒喜為酬。租債亦了囊亦空。老妻稚子與悠悠。昔住山腳不見山。今日去山買高樓。推門好山來咫尺。不免為此垂青眸。
六月十日作
聖主如天不乘危。羽衛煌煌張車騎。所至三日罷市買。道路嚴禁犯者死。仙樂復接霓裳曲。火城照耀半天里。酋首大汗坐受賜。主人談笑歡正爾。脂膏欲竭民欲沸。美人歌舞猶自醉。急斬晁錯以謝吳。吾料兵禍從此始。
芋翁作字歌
每日形影默坐對。眼前秋橘酸生齒。憂來一睡百憂灰。讀書亦能塞兩耳。古人遺付覺死物。作詩恥復工文字。仿佛陳跡謬不然。堆牆我欲焚敗紙。萬事如箭逝不留。歸對豆燈讀書史。芋翁寫作有何意。不異惡衣粗食事。
金水先生詩社賀辭
聞公夜宴桃李園。花影流宕夜不眠。即席方起鳴佩環。已將詩句萬人傳。流風遺跡豈不然。先生坐逢大有年。詩思捷如下水船。慎為憂國傷天全。
十月二十九日作
銅鹽居國坐售稅。機權變詐莫可測。忽聞海上停市舶。向我道是夷人嫉。高麗已失藩臣禮。日本不更天朝責。共唱*飲朝市。仍令牛馬輸粟帛。諸侯不削削亦反。後生晚學所無力。墜殺侍中當御前。邇來人事事已極!
七將軍
將軍老。七將軍。太上重自出菟裘。將軍年老不足征。六月初四萬人諫。怒將加之以刀兵。烏衣子弟埋忠悃。文學攘攘困歌笙。征糧課稅遠窮邑。鬥雞走狗相隨行。羅氏女。求公卿。名臣宿老皆杜門。七上將。獨為鳴。疏陳諫止論縱橫。嗚呼士人不可殺。其義足重言雖輕。
六月一日作
德位相懸星錯謬。索魚緣木勞卿相。敢玩水火居重權。非無猛*橫遭謗。諍士急宜都退絕。厩中牛馬思速壯。夷人奸賈令遠竄。巨奸口蜜常在傍。黃門常侍臥老羆。雛鳳倏爾鳴清亮。敢近洪爐試毛髮。畏服中官肝膽喪。承平新*已悉廢。群貴惡藩成虎養。皇趙愈腴民愈瘦。滾滾人膏輸浩蕩。
哀官行
鳳池不浚久沆瀣。紛紛嬰兒投死水。令染污墨喪氣節。畏懼權奸從走使。言官諫疏尤所罕。妄議刑坐令禁止。一時左右並姦媚。瓦釜雷鳴聾兩耳。焚書滅儒何以異。當朝誣鹿正相似。苟逢帝后相爭殺。所求乳藥速為*。六月初四萬人諫。啼訴收囚拒者死。其餘喪氣皆就征。戢戢惶惶官正爾。
十一月三十日霧中作
滿地雲煙人深睡。立如人影池邊樹。有覺衰廢不可名。默聞霜鍾聽曉霧。日出側聞天子行。日車疑被風車誤。番邦奔走從遠邇。近隨談笑沾露雨。狂胡奮發驚萬夫。蒼鷹飛起奔狐兔。圓枘方鑿何可合。為公削足乞勿語!
過彭城田崇雪、鄧聯合二教授不遇
公等諫王欲萬端。王且至尊不自視。公事日損名日高。旌節搖風聞走使。梨棗序列著萬言。禁令止可名姓氏。獨能我公恥飾說。抗言論*寒生齒。餘藏厚積遺子孫。坐極富貴猶驕士。君不見。壅川忽潰廟堂土偶復歸塵。
嗚呼流公奚所止。
九月七日將發彭城戲為一首
金風退暑鱸魚熟。沙平水冷膏生蟹。坐思放箸向大湖。不施鹽豉收蓴菜。官軍北與胡連和。風雲過我窮變態。世事無窮人已老。口業不停詩有債。元臣故老在腹心。微吟不足生癬疥。獨喜故人夜相推。萬言放口真一快。近從陳嫗聞渠說。諸將同趨復同敗。中官讒奏雞舌香。口生荊棘翁猶乃。
張適洲過彭城向魯南戲為一首
張子出沒如飛鳥。芋翁曳尾龜厚重。空留行跡嗟交加。倘能一笑羽衣從。九月黃樓晝清深。秋蛩聽耳竊竅孔。公還過魯近朝日。宮殿微聞琶箏弄。明眸美酒清波動。三千麗人遣分送。天恩流水去賜錢。百蠻稽首共朝奉。先帝收夷最厚行。天使持節高鼻擁。鄧公未省用遺策。吾皇高瞻幸能踵。捷報已收耒陽賊。一兵叫殺萬人竦。君得無為乎妄言。猶有黃齑三百甕。
哀秦守
將軍言語微磋跌。今日獄中吊形骸。家奴穴山為陵寢。平地超拔如昇階。聖諭六度遞追飛。扣之不鳴投深齋。狂藩如可令縱放。天下何以目聖裁。憐公未自成小隱。山中已洩王氣埋。敢觸秦法就密網。不甘廄中老駑駘。
夜談與崔懷海
彭城門下星月黑。山前湖水閉鏡奁。凍雲已過兩淮合。先生微雪鬚毛沾。夜寒極論森劍戟。左右夷夏馳相驂。與公所共憎俗徒。吟風弄月相喃喃。閉門放口詰赤*。以枳酸苦謬為柑。屢有新生旋喪逝。翻手冷霜覆手炎。比來聖君安可說。遠遊獻曝遭譏讒。用夏變夷徒賜予。幽明異路殊酸咸。來日期以汪相何。餘子碌碌利所耽。萬夫魚鱗相競進。公獨壯馬臥桑蠶。
贈王奇偉教授
小人窮則斯濫矣。公窮壯夫益偉奇。竊聞高義且多日。千里從之相因依。君之有疾久不治。劇飲狂泉且欲癡。大任衛巫更惡聞。似公飲酒嗟不時。公馬如電莫須走。賊馬如壁請擊之。上豈待子而為*。枯槐滿樹鳴鵂鴟。
過彭城田崇雪、鄧聯合二教授不遇
公等諫王欲萬端。王且至尊不自視。公事日損名日高。旌節搖風聞走使。梨棗序列著萬言。禁令止可名姓氏。獨能我公恥飾說。抗言論*寒生齒。餘藏厚積遺子孫。坐極富貴猶驕士。君不見。壅川忽潰廟堂土偶復歸塵。
嗚呼流公奚所止。
送張適洲
虎丘山前送客行。當湖月落光風平。短蘆爭刺春水破。紅銷碧照眼為青。故人廢詩迷簿領。一人如醉萬人醒。張子長歌而飛去。我欲收之貯銀瓶。烏臺積毀群鴉鳴。老守放還仍兢兢。龍蛇欲振風欲作。似公雞肋何可承。
張適洲夜來過同遊虎丘寺
虎丘山前橘千樹。祝雞老翁識誰某。適洲先生偶一來。終日無人閒雞狗。詩老多情眷故舊。鴻飛不受物所誘。相從看竹賞勁節。送春一片雲出岫。山寺片石堪共語。(自注:寺有蘇軾虎丘寺詩刻石。)萬叢竹樹人如豆。千載一時對古物。持之謂人已覺陋。
宗祀
當年亡命不可數。書詩為灰骸為土。泰西丈人有道東。吾皇後生今拜辱。請乞江河流骸骨。周公恐懼下愚怒。宗祀先王及至聖。臘之何畏無臟腑。邇來僧道假神佛。民智不開愚可侮。君臣草莽書勢俗。爭涂惡犬頗類虎。
遊復社故屋
五老同發五人祠。某以遠來後次之。春竹已成完節角。門仆坐困白頭垂。良工斧鑿刻細字。舊痕已失蛛絲微。追藏石隙引火照。立覺蟲蟻驚飛灰。神物一引萬物動。芥中蝸角爭權奇。復社起滅南社朽。百步轉側聞風雷。群花自發天地笑。獨夫坐逆令人悲。慶父未去嗟魯難。官其築此吊何為。
遊五人墓
少年行處遊女多。碧茵頻展雜花頗。遊絲不動天熨波。春樹傾影如倒坐。斜陽殿屋影森羅。轉脛扑蚊立未妥。墓碑題刻相坐臥。俯仰辨之窮轗軻。江南麥熟太倉蹙。暴征急斂如風火。飢食人肉渴飲鴆。誅之敢逆石投卵。
五月十七日
山林採豹田採粟。明杯注酒朱奪綠。逆胡傳子捲復來。鴆人說令癢怡福。聖人為大固昏聵。緹騎如火超屍祝。醫老百日烏臺歸。*魄皆喪餘走肉。芋水居士半人彘。不煇雙耳瘖兩目。聽隨牛馬賞神駿。竊言敢謂乃*。
五月十六日
夏物初成青眼即。故物枯朽生塵埃。桃花靡老榴花覆。追隨送走行駑駘。春盤婦買薦碧實。天成脆美食生哀。替猿化鶴變不死。亡人肝臂所誰埋。人君倒逆已足嘆。無知卵惡生妄災。一日四五聞兇訃。大杓鴆飲煩招徠。
子瞻生日作
西來小舟半天裏。君生此日誰念哉。何物能似君潔白。破雪梅花恰半開。俗儒書櫥徒兩足。首鼠模棱竊形骸。呻吟豈其為風雅。猶之費紙真妄災。平生盡言受實禍。松筠未屈就同儕。何日杜門造詩賦。獨與明月生蚌胎。乃者章惇速升進。一謫再謫屢相乖。吾聞收書即以從。與遊儋耳極天涯。
感懷
我生萬物在近密。生涯到處即吾家。草木所親常露坐。即以吟詩相贊嗟。詩思微螢移月黑。我之窺之猶蝦蟆。一時倚戶捕妙意。飛電過屋搜龍蛇。人生無事身受事。舊雨不防新雨遮。投跡深林有其徒。我之坐地如乘槎。
七律七十八首
無題
君家花落春還在。壞壁蜂眠事已休。獨鶴高仍披雪髮。美人笑欲破紅榴。芋翁對此有何意。蒲尾含風使欲愁。白水青山長不厭。與之相看所惟求。
羅浮山梅子
羅浮春色夜翻濤。梅子酸肥似碧桃。困坐詩書愁我輩。郊遊裘馬喜兒曹。諸公晚節風塵暗。天子聲名日月高。想得屈原江水上。空垂憤涕寄詩騷。
梅已謝
步循香雪望村橋。倘得尋幽及未消。逢來佳人聞軟語。看隨燕子隔青條。禪林紅日香煙上。宮殿東風紫氣搖。不隨聯鑣金谷去。聖人界外得春宵。
吳人
吳人得豆事田畝。文士虛云羨老農。何事芋翁久獨立。無家雙鷺自相從。同居婦女恆相見。厚祿郎官不再逢。月月有鹽時有肉。青筠更發意從容。
重過華亭
鳴鶴尋來無處逢。新藤柔弱翠牽風。春江鬱鬱繞晴碧。浪蝶盈盈嗅粉紅。谷口老農人欲見。江湖釣客自相躬。浮雲何礙頻推去。況乃微身逐轉蓬。
人間
人間不到阮劉居。滿地流霞飲棄餘。十四億人誣*。三千萬冢泣枯魚。彀中豪傑千金骨。天下君王一紙書。瓦釜鳴雷蟬翼重。龍蛇起陸競飛渠。
鄶下
濃花日斂意悠悠。散入東風漫不收。老子不勝身外事。青春欲結雨中愁。殿前使者青州醉。座上君王鄶下謀。高櫓連檣從出獵。遺弓海外復何求。
春江
望中風波水浪浪。掌上真持碧滿缸。獨客遊來憑水檻。野鳧閒看浴春江。青絲鬱鬱何由白。孤鷺飛飛本自雙。北闕裒多增寡未。遼東聞報得新降。
蘇臺
風光重疊掩蘇臺。濃綠新紅似有哀。小徑啼鶯修竹合。春山晴日野梅開。白鵝浮來對相浴。老子坐看自未催。此日平和行出郭。不須遊鹿更徘徊。
野梅
江城山色日恢恢。獨有幽人問野梅。靜女與花紅荏苒。春寒向日綠徘徊。伊公一鼎自烹入。天子六龍正駕回。不覺鳶肩蒸火色。移時騰踏復飛灰。
覺春
詩興微來蒲欲秀。東風夜已釋春冰。滿湖晴光掀天碧。一時老農看麥醒。蜷貪床褥喚起立。嬌兒玉女愁相仍。仙人鶴髮時危坐。春心乍破碎銀瓶。
崔懷海到蘇不遇
公與蘇州醫學院四十年會。適仆遊去。歸之不及。
先生過我來去日。我遊黃州訪東坡。畢生已學不死藥。晚年窮問桓公疴。古人恨某廢詩律。聖主憂國拔稼禾。邇聞廠獄尋是叟。公自老病卻如何。
江行蛩语欲昏昏。再别城市晚更喧。风味渐从食蔗尾。当时履迹灭沙痕。鄂州回看白石塔。城外不见东坡村。我公江城有遗爱。儿女犹是当时孙。
憶遊水繪園道人與焉
遊客不還夢不追。覺來何事不飛灰。風光繪水終無跡。桃李乘春每再來。萬法持中心有駐。大成見缺自相推。馬蹄花柳風煙散。一霎驚鴻照影回。
三月二十七日
晴碧愈明紅愈微。燕鶯日暖自飛飛。蜂花實促春秋動。天水虛浮日月暉。海國不臣情漸迫。藩邦同氣夜來歸。二龍想見春池上。美酒甘霖聊共揮。
春山
軟語濃紅深樹勻。春衣獨出意更醇。山中好景自隨客。葉底啼鶯怯近人。行看群花皆受蜜。暗知何物不推陳。多愁向者因枯物。不覺春來萬事新。
春分
陌上紅英染綠裙。紛紛遊女降春雲。桃花向笑爭人面。細柳垂絲映水紋。潮水觀山叢翠合。世情送客細泉分。鮑魚轍外輕雷隱。且食蛤蜊耳暫聞。
蜂花
花面鮮妍腮粉紅。逢君正值好春風。去年記取還相憶。今日觀回已不同。蜂蝶正狂花正艷。才情偏退律偏工。重來寂寞有誰覺。不假遊人樹已空。
過玉山
玉山翡翠巢孤鶴。祖禹亭林不再來。古寺白雲回望合。流光水袖逐風開。聖朝玆是太平日。郡國仍需濟世才。仙駕遼東何日到。肯隨羽翼得青睞。
七月十五日華亭作
二陸長安遊宦餘。芋翁剩有此間居。路遙海國能回鶴。風滿江湖欲種魚。緩緩白鵝時得見。青青蘆葦更何如。曾聞漆女無消息。駑馬懸知正躊躇。
江山渐尽石头东。春色消沉向此中。不自沙鸥飞羽翼。看随江水上晴空。祖公北渡悲风在。牧老南归晚节穷。不复漂流还日本。忧愁千载有孤衷。
獨覺
流光寂寂逐遲遲。欲向禪房問老師。獨覺清秋天外發。自來池月意中滋。衰年雪髮服烏帽。無事芋翁喜粥糜。佛老同時人取棄。多情不料得天機。
聖主
京城官柳肅絲縧。千騎追飛擁節旄。一枕燈殘春夢盡。長天月落海樓高。
衣冠百年垂*治。江山易代許兒曹。聖主投鞭江上望。風流雄霸感詩騷。
江郊
遠來城廓近江郊，翠竹人家自未招。步履正迎風日動。牽衣不覺野雲飄。還臺相國携朝日。落海金蟾乘夜潮。久是炎蒸花已謝。孤松獨可看風標。
姚傑兄來諸人夜坐食鱖魚
深鉤裨史談枯臘。坐食大魚分雪脂。海外遙遙聞使節。江頭日日走遊龜。中原久瘦直須濟。晉惠何辜自不知。比歲座中咸少飲。夜談久困白頭垂。
八月二日大風雨作
坐迎海上風雲落。漫似狂沙北極來。碣石將臨雷雨動。西湖不到眼波哀。東宮故吏頻推病。夷狄檄書日更催。鷗鳥忘機愁俗客。秦皇島外卻飛回。
得鴻影懷海書答二君
春來節物不須回。事事如流況更催。海國恩波方賜去。章臺新賦急徵回。寄書朋友如相見。飲酒菊花暫未開。貧女裸裎哀伏地。不堪聞睹正徘徊。
高居
高居不語憂愁辟。養渥衰年顏色丹。千里日車還五國。一時雷雨聽紛鸞。幸臣江右令除喪。天子殿前欲授官。螳雀風雲堪蔽日。微身獨可用盤餐。
過萬安寺
風平江水細含愁。僻路無人野寺幽。千里風濤來夢寐。百年軍馬聽沈浮。親朋遠近行相見。屐齒縱橫漫不收。自是江南江北客。風光肯不顧青眸。
七月二十七日聞適洲歸杭作
向遊石塔臨晚照。白鶴孤山自可憐。萬里秋聲歸海浪。一行鳥隊送風煙。遙聞消息村墟外。日吐憂愁白髮前。蒸熱多煩常晚食。醯雞獨看舞甕天。
龙鳞日照恩波细。青鸟忧愁使节回。翻说秦师归不得。不堪王命更相催。追飞蝉雀移时觉。病药人家万户哀。晚食坐闻雷隐隐。独能看蚁觅枯槐。
過玉山
玉山翡翠巢孤鶴。祖禹亭林不再來。古寺白雲回望合。流光水袖逐風開。聖朝玆是太平日。郡國仍需濟世才。仙駕遼東何日到。肯隨羽翼得青睞。
七月二日夜坐作
年來春色半成灰。人事悠悠國事催。蕉葉晚風寒綠蠟。孤愁夜雨結青梅。仙人玉闕虛施夢。淳守槐鄉忽聽雷。豈用蕭曹非復昔。自登要路有全才。
吊獨秀
雨餘山色洗清泉。翠冷紅銷亦可憐。寂寂飛來雙鷺見。悠悠對此一身便。大王煮海盡收利。兒子即山坐鑄錢。猶向桃源尋失路。於公薪火幾人傳。
阿翁
方說今年多得麥。歸來已熟甕頭春。兒童詫異來佳客。父老逢迎有主人。結子榴花還荏苒。窺人鳥雀自逡巡。阿翁夜坐說誅呂。功狗移時定不臣。
苦熱道中戲作與老妻
五月十三時苦熱。屏人欲盡除衣冠。不堪行腳仍休息。再復飲冰肯見原。
已料炎蒸須百日。坐思啤酒應千樽。爺娘妻子白頭看。為積青錢紙上論。
夜飲樹山食楊梅遇雨
楊梅紅熟女兒孕。山意清涼夏日長。待晚定知山吐月。吟詩不覺口含霜。野梅儒老向人說。墟市酒家勸客嘗。夜雨聽聞來共得。步隨燈火看昏黃。
登州
高麗國王三出入。海東青鳥去仍回。祿山歸附來何及。弄玉遊天勢不追。夷狄不知明主意。江山仍許霸王才。賜錢流水登州夜。能令天顏得暫開。
答酋陽青石君
功曹時甫除京兆。廣德二年在閬中。暗暗風煙春南北。迢迢吳蜀水西東。少年久自愁文字。壯歲徑須務事功。學杜風流儒雅後。仁心千古幾人同。
雲喧
雨捲雲喧吾不移。種松自可十年期。竹影刺窗初破睡。日光過午欲吟詩。聖主巡天王氣動。中官守職白頭垂。天色未明俞旨換。沙丘從者有人知。
與田崇雪教授
公似驚鴻走來頻。素衣白雪雜淄塵。榴花淒向讀書眼。緹騎空收憂國人。三代迤逦登達貴。百年寂寞老遺民。不堪南史都愁殺。到此何人悲獲麟。
一月二日作
秋紅泣泣自難持。冷雨不鳴坐欲癡。對岸青螺山一髮。白頭遺老雪千絲。
胡元已覆舟師後。聖主又橫鐵槊時。卻看濟川人取骊。老龍深睡疑不知。
迫臘秦子雲見過
四十年疑空種漆。五千載未更張弦。白雲秋氣羽毛落。臘日梅花水石穿。
南北親朋珠曆曆。尋常問訊意拳拳。赭衣苴履思何日。忽爾聞公先著鞭。
江头雪意生诗兴。日日游车逐转蓬。垂手吴山数立鹄。白衣老子一征鸿。
八方诗赋闻骚雅。千里和亲静犬戎。此日寒花君最似。幽愁更看转朦胧。
至日
新詩佳境潔如拭。去年遺跡染青苔。深坐不知紅葉落。聞君說有梅花開。玉樹青春眼中盡。長安消息日邊來。日車高出雲臺上。東風蓬勃滿風埃。
烹茶
山中晚桂香幽細。松下游車小徑斜。遠望香煙近佛寺。行來水竹有人家。悠悠霜鬢吟風日。寂寂南風靜鼓笳。不覺春榮枯欲盡。晴窗老子細烹茶。
崔淮海彭城夜寄詩
詩老不眠天欲曉。淮山如膝月橫琴。雲龍道士今何在。白鶴仙翁無處尋。周穆風流垂史冊。詩人涕淚寫衣襟。時依密竹來疏雪。知我從公白頭吟。
早出西湖向虎丘寺
芋翁佳興詩尤健。竹樹蒼然鳥不鳴。冷雨多風三日晦。丹楓白雪一時明。山林負雪藏僧舍。士女烹茶待晚晴。萬物遊來皆得意。更須何物作多情。
九江道中戲題
過南京。時適洲已入贛。拂曉將會於九江。戲題索和。
多睡善飯意不足。邇來拄笏看秋山。天下匡廬餘可鄙。諸人獨有芋翁閑。蘇州已隔常州外。黃州應在鄂州邊。九江不見張適洲。夜遊得意已忘筌。
過南京留別海客並諸朋友
我方過寧西入贛。諸山群馬與偕行。千里江湖舟一葉。此地留我數弟兄。隔江已近舒州岸。月下回看石頭城。明日山水相映發。與公談笑一時傾。
江州南湖
二十日拂曉至江州。微有雨。設几飲茶於南湖上。
平明到驛人正睡。杖履蕭蕭未破眠。夜雨正洗青山色。烏雲自掩月娟娟。携來茶甌傾已盡。汲水應接廬山泉。二翁秉燭遊不倦。一時風味數人傳。
凍蠅
過重陽數日。坐中凍蠅死於前。樂哉此自死也。
天平霜葉轉奇艷。對鏡梳髮猶自青。入門老妻分綠橘。不覺深秋老凍蠅。苦困詩律愚自昧。人未覺厭自先憎。狂生腐儒俱泯滅。反經合義何兢兢。
題"詩六說"
斷紙餘墨有何意。林花已過風雨密。翠竹蒼松天日下。作詩秋風轉蕭瑟。微吟漸厭阿自好。悲憫如山形欲釋。凌空錫杖要自飛。幽意不寒難口述。
湖上作紀事
十月十三日。張適洲病酒於廈門。醉中還至嘉興。明日會。
獨鶴驚飛人語後。芋翁看雨欲來時。張生醉臥乘歸棹。滿船明月定不知。兄弟情意真可慰。佳興油然不須辭。紅蓮欲謝人欲醉。一時風物好參差。
中秋
蟾宮桂老夜娟娟。徐引幽香入睡眠。故國當前明滿月。美人側首謝紅蓮。
聖皇獨有來天上。強虜西陲望日邊。未悔祖龍曾霸業。追隨千古有人憐。
張子簪早梅為予祝壽戲為一首
掩卷一時合凍蠅。行來竹下漫詩興。江楓垂老紅如燭。石硯不書冷欲冰。行客桑思三再宿。聖人芹意不須憎。孤花竊發獨能覺。簪此詩翁壽更增。
飲波爾多番酒
西斜寒日老浮萍。秋意舒來似簟紋。簷下蛛絲聞冷雀。掌中杯酒看濃雲。幽人得意吟詩句。癡雁無心欲出群。坐覺露生紅葉上。雲邊訊息有時聞。
念道人
春後息遊公謝病。人間閉耳我讀書。坐隨兒女近婚嫁。行共人家事起居。佳境無心觀水月。詩思下筆釣遊魚。寒蟬仗馬終何味。真賞聞公到碧虛。
說鄧
比來周穆雲天外。欲處先生季孟間。泛論已同開士列。文章不與鉅公班。漂流運甓愁江右。指顧還珠喜百蠻。豈繼儒生來哭廟。市衢滿地棄巾綸。
說鄧二
相思命駕三千里。得飽從公四十年。鶴叫遼東疑到客。鯨浮江口欲沾天。登高不覺後生愧。議禮還驚老子眠。石室書從金匱見。嗜痂癖與柏梁篇。
與崔淮海、胡逆風同賦戲作
祖鞭先著響猶後。胡子新詩復轉丸。一念明州臨海角。遠遊淮北自江干。懸車告老有何意。行歌舞雩且暫看。文武聖人春水上。懷古仍復舊衣冠。
如皋
新*老子皆四十。鬢毛黃葉兩蕭騷。晴天稻熟箕收子。江水波平蟹養膏。峨冠沐猴談夢國。牛衣老子想如皋。歸來何日江湖上。划破天青更一蒿。
晚坐
四十年飛鴻落定。去船來馬耳方喧。香花熄滅知誰覺。細雨低垂坐欲昏。詩句渾如天外思。美人不啻眼中痕。晚來獨聽風吹竹。不覺詩翁老石根。
聞子崇不食肉
晚來坐對冷盞。為一韻語。子崇獨能知其趣耳。
晚食聞公亦少肉。關門作吏老難閑。種松事待十年外。愛竹味存二箸間。舌口已紺猶在目。頭皮未送卻先斑。鼠蟲不易量他日。相視及須對醉顏。
入冬作詩寄道人
人似桃紅看後落。詩如秋樹去前栽。得霜秋橘想來熟。背日寒花眼見回。漸止高談公養意。畏聞白酒我推杯。邇來揚子紛投閣。猶憶先生一笑歸。
自注:道人發一噱而歿。
東橋村聞張子晚來過予
野老行行自欲昏。城邊車馬各紛紛。村田狼藉初收豆。秋意蕭條晚看雲。張子言將來會面。翻鴉欣欲走離群。亦從竹外聞調笑。不見行人只聽聞。
橋上
橋在昆山正儀之北
橋上游人來不覺。眼中秋水欲生紋。小池恰乘二三竹。倒影虛隨五六人。樹木行從高下見。蛛絲坐看往來頻。綠菱白藕隨秋至。到此吟詩意絕倫。
獨自
人間言語覺非親。對菊吟詩意最真。竹露微來初冷淡。楓林紅欲謝青春。聽來不覺隨蟲睡。坐味獨知似酒醇。行路定須來有自。近陶他日卻無因。
六月
南軒蕭爽北窗幽。企腳適來何處愁。獨鮒不胜車轍困。旅僧寧為老桑留。锨锸未料生還日。人事都非去國秋。舜水仍遊煙水外。少年王粲更登樓。
王相國北使與崔淮海
朱紫三臺方切玉。西戎再捷匪公何。春風畏見煙塵晦。傾國難堪裘馬多。劾鼠未嘗懷忌憚。投壺驚已失偏頗。宋人適越來說項。今日重聞落臼窠。
重至山塘榴花放矣
開落楊花雨後晴。春收白雪靜雷霆。聖朝治亂百年替。張溥文章一頁輕。故國重遊都覺夢。榴花回顧欲傾城。回廊四合深院閉。疑有烏鴉寂欲鳴。
姚傑兄來諸人夜坐食鱖魚
深鉤裨史談枯臘。坐食大魚分雪脂。海外遙遙聞使節。江頭日日走遊龜。中原久瘦直須濟。晉惠何辜自不知。比歲座中咸少飲。夜談久困白頭垂。
江郊
遠來城廓近江郊，翠竹人家自未招。步履正迎風日動。牽衣不覺野雲飄。還臺相國携朝日。落海金蟾乘夜潮。久是炎蒸花已謝。孤松獨可看風標。
四兇
御酒人膏蒸火色。風流二帝對重瞳。狡狐竊入京師北。青鳥飛來日本東。親射蛟龍元不似。坐收鷹狗若為中。共工黨引三人附。十六郎君乃不同。
思祖母
草木江南仍作客。端陽節裏每推杯。還家千里來無棄。別我終年去不回。永日南風蒲尾覺。夏天人事榴花催。友生多老婦多病。黃鳥孤飛更徘徊。
芋翁
無限東風溺柳條。芋翁杖履日逍遙。風光陰約遊輕絮。兒女青紅舒碧桃。夏物自齊蛙鼓動。春寒暗解季憂消。爽心獨聽風敲竹。來似驚濤去似潮。
答陳子
伶俜蛱蝶紅雲上。起舞蜻蜓翠蓋前。老欲著書尤健食。春來何事不安閒。行年如節趨多味。審腹不宜料可患。南國好枝雖折贈。老頭皮卻早先斑。
江行
行行踏浪舟人去。飛飛逆風鷺翼懸。一水翻波長送日。萬峰無語夜插天。詠懷古跡思三峽。問訊高朋入四川。飲酒吟詩江閣上。日隨朝暮雨雲眠。
適洲過予虎丘夜遊金雞墩
夜遊隨月過村橋。老子悠悠竹樹搖。車馬門牆蛇影退。光風河水荇紋招。與來芥子千尋仄。共看遙星一丈高。劍穴黃池來復去。金雞白虎聽人嘲。
寄彭城諸丈
雲龍湖上年年燕。燕子樓前日日風。卻擺宮腰迷醉眼。漫施柳絮撲春空。聖人廢國居樞老。蘇子移家竄跡窮。千里一時殊楚漢。邙山極目將無同。
遊天福寺老僧不知所蹤買豆而去
去年僧老霜鬚發。今日豆青翡翠成。終日談空拘七佛。一時呼友聽春鶯。人神四壁圍方丈。稻秫滿隴發縱橫。古寺空庭希客問。偶聞風動掛瓢傾。
蘇臺
春城過雨滅飛埃。積翠濃紅次第開。天外雲浮高不觸。日邊鵠落自翻回。晚鐘夕照靈巖寺。笑語人行遊鹿臺。想見山僧燃燭上。故故青蛾忍再來。
詩補遺四十二首
遊微山湖感陳笠翁舊夢
陳笠翁利國人。自謂幼時宿湖中。夢與水鳥嬉。兩相悅之。將別。鳥欲携公飛去云。
覺來魚鳥兩悠悠。無限秋光漫不收。斜日向西沉魯國。小船漸轉看徐州。
石公山絕句
三月十日渡湖。登石公山。遊林屋洞題壁下。萬梅齊放。作數首。
老师禅觉启深扉。诗意游丝秋意微。冷雀窥人时欲下。乌云酿雨未争飞。
題樂堂野蘭
生生乃天意。豈曰有良莠。入世傷俗惡。始欲返丘阜。草木不能言。會心引為友。人物兩相值。不須知誰某。陸子亦一物。翻受物所誘。神人視之笑。欲誡無有口。
詠梅二首
一
江南度臘一枝梅。欲將吟詩數度催。雪意垂垂如不受。紅妝冷冷自為開。
二
相逢絕艷無多語。贈我寒香三五枚。花自憐人人不折。歸來獨夜更徘徊。
迫臘秦子雲見過
四十年疑空種漆。五千載未更張弦。白雲秋氣羽毛落。臘日梅花水石穿。南北親朋珠曆曆。尋常問訊意拳拳。赭衣苴履思何日。忽爾聞公先著鞭。
待雪
臘月三日夜。獨坐待雪中。張適洲報鄰人夜失火。子夜萬戶息。八方如水落。瞑目以遊心。大魚夜縱壑。杭人失燭火。舉家遭一掠。芋翁待雪中。春意獨能覺。
夜雨止曉出江上至同覺寺
凍雲垂欲下。行客曉來疏。楚國江天外。殘燈夜語餘。小梅開寂寞。人事轉空虛。仿佛飛鴻漸。悠悠意躊躇。
過湖寄金子崇
乃者過湖公不在。橫塘舟漿雜釵裙。落以燈火升以月。夜氣燦爛如金銀。憶昔與君遊石湖。夜坐橫山看月昏。吳人都息戀不去。坐共蛩音耳不聞。今日與公皆老物。書談久不對金樽。念君又署常熟吏。簿書車馬日逡巡。去年與公今日夕。中夜騎馬入閶門。抬棺不知兩手凍。歸時入寺與招*。道人天上今復醉。舉手來遮滿眼春。萬花紅白劇交開。紫蝶黃蜂遞相姻。嗚呼轉頭電露即如此。古來賢愚俱灰塵。
夜談與崔懷海
彭城門下星月黑。山前湖水閉鏡奁。凍雲已過兩淮合。先生微雪鬚毛沾。夜寒極論森劍戟。左右夷夏馳相驂。與公所共憎俗徒。吟風弄月相喃喃。閉門放口詰赤*。以枳酸苦謬為柑。屢有新生旋喪逝。翻手冷霜覆手炎。比來聖君安可說。遠遊獻曝遭譏讒。用夏變夷徒賜予。幽明異路殊酸咸。來日期以汪相何。餘子碌碌利所耽。萬夫魚鱗相競進。公獨壯馬臥桑蠶。
賣芋翁
霧沈沈。草萋萋。烏鵲飛來枯樹棲。神京比屋競豪華。賣芋老者泣路岐。牽衣公人求不已。公人揮手叱如雞。口稱王命手書執。所售沒官所得幾。邇來群胡交相迫。商賈無利走蠻夷。騰騰星火夜畏發。牧人日滿羊日稀。鸞閣鳳臺楦緋紫。官吏橫行皆黑衣。元臣故老相攻擊。曰臣不飽交啼饑。吳郡陸子詩云者。所論迂闊所執非。老賊逃賦竊君國。胡不錦衣食肉糜。
歲末見茶梅謝
家山竹樹外。我亦長不居。人物遷歲後。梅柳謝雨餘。獨有詩兼味。不覺霜染鬚。世路已強半。山水又一逾。
胡逆風戒酒戲為一首
詩人豈以孤窮困。才子都為官所腐。酒食絕交脫地獄。坐覺林泉有小補。嗜書不啻煙霞癖。手弄烏雲龍鳳舞。獨持釣竿坐向天。名曰釣鰲實棄取。銀劃鐵鉤皆罵舌。飲酒嬉遊事群聚。白眼不識公卿何。日與蟲魚相爾汝。紙奴筆僕公所麾。相從咄嗟如風雨。豈將風流務畫描。滿紙淋漓皆肺腑。
三峽行
我家海上本無地。古來西仰蜀人山。江口沈沙隆起陸。濁浪奔出高峽喧。本朝太祖初得鹿。千里浮舟來觀川。欲以收放極其志。作詩一擲符堅鞭。後來假子繼丞相。逢迎太宗窺其便。乘以腥風梯以骨。天路直上相追攀。用賢兒女皆不避。要路蹲踞相聯翩。且尸官職用貨利。聲名狼藉諸公間。草枯欲燃洞庭野。江搖荊楚浪拍天。二十三年高峽出。以民脂膏全其奸。嗚呼古邑流民都棄遺。中飽即復忘其筌。
歲末寄諸朋友
世事經年鴻爪痕。高樓過雨耳方喧。山頭佛火月千尺。湖上春風酒一樽。破臘梅花初寂寞。掩燈人影忽飛翻。諸公掌上風雲變。供目江山又一論。
茅台行
白骨黔中久棄遺。尚存美酒饑民髓。中官藏之幸無恙。邀獻御前今正爾。珍奇異物相間進。主人携看搖步履。豈與上國競豪富。窺見天顏時一喜。播州聞乎南中南。瘴*如布觸者死。謫官遷竄就邊鄙。百中還一驚為*。雖然眾惡得一物。水精山*為糟醴。仙液遼東所無有。大王請飲至為美。古者燕秦不兩立。誓與上國依唇齒。金樽一盡百萬錢。同此佳誼如血水。
一月二日作
秋紅泣泣自難持。冷雨不鳴坐欲癡。對岸青螺山一髮。白頭遺老雪千絲。胡元已覆舟師後。聖主又橫鐵槊時。卻看濟川人取骊。老龍深睡疑不知。
哀秦守
將軍言語曾磋跌。今日獄中吊形骸。家奴穴山為陵寢。平地超拔如昇階。聖諭六度遞追飛。扣之不鳴投深齋。狂藩如可令縱放。天下何以目聖裁。憐公未自成小隱。山中已洩王氣埋。敢觸秦法就密網。不甘廄中老駑駘。
湖上来微雪，老僧定不知。小梅惊欲破，老柳霜须垂。须臾天地白，人影相参差。鼻下有余地，呵热每还迟。
高樓
月出齊眉鉤玉鉤。綺霞欲落日初收。高樓極目排天地。不須到此使人愁。
八月十三江陰道中口占
北送殘山千里至。再欲渡江勢已竭。重來忽驚新法後。不覺舊交都斷絕。江山陳跡不須望。隔岸家山猶可說。晚食即去江陰渡。一日江南江北月。
游子还家不觉老。慈母迎门惊已衰。当前儿女承膝下。庭前草木自相推。邻妪功业来不问。相谈病痛与扶携。午食将发来更赠。答迟却唤乳名非。
*州市中。有蜀妇当炉卖饼。酥美不可言。又使豆酿佐食之。张子戏谓是刘家为甚酥、潘家错放水。欲辩之。然固无姓名也。
村酿非是错放水。不见煎烹为甚酥。
重来不复有名姓。笑问行客饱曾无。
自注：子瞻游于江上。饥不得食。戏作书致潘家邻曰：野饮花间百物无。杖头唯挂一葫芦。已倾潘子错著水。更觅君家为甚酥。
湖上置赤壁石
夜携來二石赤壁之下。朝置之湖上。千里往還。飲茶一杯。曰。即地設山水如此。
移時日出湖山之上。與張子解襪濯足。看大鳥如車輪。過前而落。誦魯直詩曰。誰人夜半持山去。頓覺浮巒暖翠空。試問安排華屋處，何如零落亂雲中。能回趙璧人安在，已入南柯夢不通。賴有霜鐘難席卷，袖椎來聽響玲瓏。
獨宿
芋翁庖廚拙。晚食以當肉。豈曰喜寒窘。婦去乃獨宿。讀書到深夜。衙蟻收奴僕。停之樂此耳。攘攘風喧竹。
夏至榴结实。余花尚可怜。农事随节物。煦煦海波翻。风声蝉欲断。父老困自眠。天诱芋翁穷。渐使近自然。
答張適洲
坐隨世變耳如聾。袞袞諸公不我同。細雨小風來密匝。人家翠竹益疏通。北方白日移丹禁。西陸秋濤逼犬戎。夜讀孟軻來向說。一尊何必許孤忠。
鄂州蒼石頌
此石蒼如鄂州嶺。置之湖上小更真。萬里袖來未覺重。一時蟲蟻驚千鈞。入懷坐困千金帚。格物去眼眼猶新。此身不動揮不去。界內何物不生塵。
雜詩
白日有何意。光如佛眼照。空中一停餌。無物不受釣。何人轉法輪。生滅逐電泡。坐令陸祝史。日日向神禱。
湖上別適洲、海客
暮辭黃州蚤食蟹。西遺茶甌東收書。還家宿酒猶醉未。新詩發花已窮如。一時知者眼前是。十年不得從公居。湖山排闥來送客。坐愛風光適晚餘。
自注:"東遺..."句。向辭黃州。遺茶甌臨皋亭酒家中。還東後。張子又遺詩卷於仆也。
歸蘇州留題安國寺
豈為作詩人。乃如受波岸。晚潮拍風退。出水仍一半。萬物如露電。機鋒不容算。鷗鳥與真人。猶可作師范。
元佑*人罪后。*人不敢言东坡。又不忍废去此名。遂拆东字而作十三。不改至今也。
农夫来看麦。朝夕东坡步。我公*州后。不复理荣辱。喜人相推骂。穷且无人妒。未尝叹家敝。悬钱乐自数。坐睡害眼疾。恶人能不睹。何事横遭闭。独能与世忤。
黃州魚丸頌
方在雪堂。眠月先生薦本州魚丸甚美。即下東坡。買負東還。今日婦煮出之。佳味不虛也。
張子西來方入鄂。麻城故人已去魯。一雙魚丸千里薦。二個詩翁不解煮。夜半歸來何人怒。百顆投餌喜村婦。清泉快瀉釜方寒。爐火已收息春雨。珍珠欲含口生津。白肉浮羹顛龜肚。救饑速盡五十枚。我腹自飽誰可侮。
黃老寫蘭發其微意戲為一首
深居如永棄。幽蘭亦藏山。黃老臥不出。而信有此蘭。仍誦陶令詩。坐任琴無弦。偶欲達微意。丹青寫其然。
遊秦餘山次韻吳寬
正月六日。雨中登秦餘杭山。遊文殊寺。寺古。支道林所造也。殿前有吳寬題壁。與子崇次韻一首。
支公養馬今何在。古木雲煙山寺旁。應來絕頂去無地。飛天又向世間藏。
重至山塘榴花放矣
開落楊花雨後晴。春收白雪靜雷霆。聖朝治亂百年替。張溥文章一頁輕。故國重遊都覺夢。榴花回顧欲傾城。回廊四合深院閉。疑有昏鴉寂欲鳴。
七月二十七日聞適洲歸杭作
向遊石塔臨晚照。白鶴孤山自可憐。萬里秋聲歸海浪。一行鳥隊送風煙。遙聞消息村墟外。日吐憂愁白髮前。蒸熱多煩常晚食。醯雞獨看舞甕天。
看云无不佳。无心复无骨。松竹亦何殊。潇洒为谁发？天人在何许。天风坐吹拂。天生此陆子。电露横一抹。下笔致微妙。俯仰思无竭。不须逐飞仙。凿池便取月。
楊梅行
楊梅好。食楊梅。風雨吹落人不惜。紛紛梅子踏為泥。六月四日路所見。紅肉白腦暴相摧。
早出湖上獨步
天河何處落星河。點點露珠掛綠蘿。山寺晨鍾飛鳥動。淡雲一片起微波。
戲為出入山行
五月楊梅紅欲熟。詩人入山又更回。食且飽。將何為。乃復入城不肯住。作詩說隱還自非。
陸部口
陸部口。西街上。欲得好官不干謁。請驅大軍如排仗。論功數以儒首級。高置爵祿懸功賞。壯馬連雲踏嘉禾。鯨背如山摧波浪。衣服骨肉共菹醢。佳人才子同魚鯗。餘者收囚下獄死。偵巡不令有嘲謗。惜哉農婦未殺又生子。其奈不絕何惘惘。
詩餘十二首攤破浣溪紗送春
桐葉空扶碧玉光。佳人窗下畫梅妝。一朵無風自飛落。到衣裳。寄我芳心惟一字。送春楊柳列千行。雙燕別來煙水後。兩茫茫。
減字木蘭花林屋探梅
東風回雪。夜聽洞庭春水咽。一路寒香。欲問芳心猶帶霜。風流遺愛。西子人歸花還在。吹落芳塵。月出江湖動縠紋。
青玉案戊戌上元。對梅花作。
暗香冉冉寒雲裹。看卻是。芳心破。白雪未消春未可。
幽幽一片。盈盈千朵。欲報春如火。竊語微來時入座。越女吳兒笑行過。遊履蜂聲來未妥。佳人如畫。圓月似舸。一夕芋翁坐。
減字木蘭花
秀州曝書亭作
風蘋浪跡。昨日清歡今日隔。放誕風流。兒女長腰與柳柔。暮雲朝露。四十年書同一曝。皆有情人。坐對諸君覺有神。
小梅香细，浮動春風無限意。一朵新開，似覺故人昨夜来。 情絲撩亂，簪脫烏雲落半卷。明月徘徊，思量千回更萬回。
临皋亭而南。芳草碧。流水锵然。颇似蕲水道中者。遂又置几席。
红莲欲尽。坐对二翁如酒困。芳草垂杨。最爱风姿恰短长。行来如醉。流水锵然惊破睡。是处全非。回首此心归未归。
临皋亭江岸欲断。危不可下。望中鄂州白石塔。何须到也。
到处青山似未愁。留连不住我白头。明月随人千里走。别后。两如江水一悠悠。白浪如山呼欲渡。且住。杖履何处不休休。人镜消磨人渐瘦。消受。*州过后即惠州。
減字木蘭花
聽琵琶語。作長短句數對。求近其意也。
琴絲漫撥。驚破爐煙橫一抹。萬事交侵。鹿失蕉枯去更尋。長天西望。無限秋風輸雪浪。待晚潮回。半卷江天落照開。
減字木蘭花
九日夜雪未霁。張適洲舉家遊江上。
幽蘭照月。看我嬌兒初試雪。江北江南。葛嶺蕭山臥數蠶。多情多感。昨日秋濤今日斂。欲說還休。顧我如公雪滿頭。
菩薩蠻
比多食好怒。思作一綺語。豈假故人。信自治以良藥也。
欲行遲遲君行緩。淡眉欲蕩春波暖。笑語氣如蘭。腰肢背後看。
思來花下醉。思久人思睡。衣帶石榴紅。君來解贈儂。
減字木蘭花西湖
予居之高。隔水而望虎丘。孤峰殆在掌底。又或月夜。坐望上下二十五萬餘丈。星光到眼。明月在湖。未嘗不歸臥安靜也。
一湖波動。風月投來真似夢。越霸吳王。勛業成空總斷腸。斯樓觀美。一柱孤峰臨碧水三面平蕪。不似杭湖似穎湖。
減字木蘭花
春潮拍浪。千疊雲煙來枕上。笑整香雲。鶯語呢喃耳暫聞。欲留還去。斂卻娥眉羞不語。曉夢驚回。不見斯人梅子肥.
黃樓集
芋水堂
水繪集
芋水堂
碧渦集｜芋水堂
光影掬塵室我見青山多嫵媚
料青山見我應如是
光影掬塵万人如海一身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