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顺今天好容易从单位早走一会,想去母亲那儿看看。母亲最近脑瓜越来越不灵光,干什么都丢三落四,下楼买菜,居然连煤气都忘了关,幸亏邻居打了119,否则家里到处堆着她捡来的废报纸、纸箱、还有空饮料瓶燃着了,后果真不堪设想。马顺骑着电瓶车到了母亲家,从进门,母亲就唠叨着怎么没把孙子小宝带来?也难怪,她很久没见小宝了,一来是老婆明丽不让,说满屋子都是垃圾不卫生。二来小宝自己也不愿来,说奶奶这儿不好玩。马顺帮着母亲把家简单收拾收拾,一看时间不早,慌忙往回赶。结果还是迟了一步,明丽已经从学校接回了小宝。他一边换鞋一边对明丽说:“今天单位有事晚了,你和小宝吃点水果垫垫,饭马上就好。”明丽抱着肩膀围着马顺转了一圈,皱着眉说:“骗谁呢?一股子的垃圾味。”马顺还想辩解,明丽根本不容他说,把他往卫生间里推,“赶紧洗洗,别把细菌感染给儿子。”马顺有些生气,但想到还有事求明丽,就忍了下来。吃晚饭的时候,明丽对他说:“下星期四是曼曼的生日,到时候你早点下班过去做饭。记得给她买份礼物。”马顺想到曼曼那张与年龄不相称的世故脸,打心眼里不想去。“要不,你带小宝过去吧!”马顺对明丽说。明丽白了他一眼:“那天我有事,再说她可是你妹妹。听你爸说沁沁还要带她男朋友过去的。”沁沁和曼曼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虽说是骨肉至亲,但从小没有生活在一起,马顺和她们有疏离感。倒是明丽和她们挺谈得来。每年春节,马顺一家三口在父亲家过年,明丽、沁沁、曼曼,继母四个女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显得亲密无间。而马顺呢?像个外人,在这个家缩手缩脚、手足无措,很不自在。每次从父亲家出来,他都要长舒一口气。好像要把呆在父亲家几个小时呼进去的空气一定要呼出去才舒服。明丽接着说:“上次你爸说给小宝10万块钱转学费,怎么不提了?这次去的时候你一定要问问。”小宝明年上小学,明丽想把小宝送到学费昂贵的私立学校。马顺不想问,但又不想得罪明丽,含糊地答应着。他想找一个明丽高兴的时候,再向她提提春节去母亲那儿过年的事。小宝很小的时候,明丽说带小宝睡,方便照顾,把马顺赶到儿子的小床上,现在儿子6岁多了,他仍然睡在儿子的小床上。偶尔想和明丽亲热一下,明丽总是推三阻四,不是说怕儿子看见,就是说身体不舒服,总之就是不让他亲近。被拒绝的次数多了,马顺对男女之事也淡漠了许多。马顺躺在床上,想着趁周末,到母亲那儿,把她一屋子的垃圾清理一下。清理不难,怎么样才能说服她才是最困难的。第二天一大早,马顺把娘俩的早饭做好,赶紧往单位跑,跑到半路才想起,忙了一早上,自己却忘了吃。本来想就近在单位附近找一家早餐铺吃点,可想到主任那难看的脸色就打消了这个念头。马顺在一家保险公司的办公室工作,事情繁杂,工资又低。本来他大学毕业在外地应聘了一家工资待遇都不错的单位,可是母亲三天两头生病,没办法只能辞职。回来后一直没有找到适合自己的,又不能总在家闲着,就到了这家公司。他的大学学历本来在公司凤毛麟角,好好努力是有发展空间的,可是他自视甚高,觉得在这只是个过渡,对工作不甚上心。刚上班那几年,还参加各类事业单位招考,偶尔也有笔试过的,可一到面试环节,就给刷了下来。也难怪,马顺是个木讷,不善言辞的人,又不善与人沟通,平时在公司独来独往,和同事领导也就是点头之交。几番打击之后,他也就心灰意冷,安心在公司混日子。部门领导对于他眼高于顶又放不下架子的做派厌恶至极。自然,在工作中也不大待见他,把部门最容易得罪人的员工考勤,休假交给他负责。由于保险公司的特殊性,好些业务员根本没办法上、下班按时考勤,以前没有实行打卡报到前,领导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些业务员还是按照自己的老惯例,结果发薪的时候发现满勤奖被扣了,他们当然不愿意,找马顺理论,马顺说话不中听,几个人打起来,有几个业务能力不错的一生气跳槽到了别家保险公司,这件事在公司内部造成很不好的影响。主任找马顺谈话,他就始终一句话:“我没有错,我是完全按照公司的规章制度执行的。”他的确没错,主
白癜风国际诊疗技术高峰论坛任拿他没办法,只得窝着火把上级部门对这件事的处罚自己承担下来。可是不久又发生了一件事,公司里有一位金牌业务员王姐,每年的保费都在几百万,平时在公司不要说部门领导,就是公司领导也是对她尊敬有加。一连半个月,马顺见王姐即没打卡,也没给办公室递交请假条,于是就按旷工处理,公司有规定,员工旷工15天就可以直接开除。马 顺被主任叫到他的办公室,“好歹你也是受过大学教育,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脸色铁青的主任敲着桌子问马顺。“那你的意思公司的规章制度对她没有约束力了?”马顺质问主任。主任冷笑一声,“啪”把一张纸拍在马顺面前。“王姐是陪客户考察去了,之前就写了请假条交到我这里,而且是经过公司领导批准的,你自己看吧!”马顺把请假条拿在手里,已经分辨不出请假条的真实性,不过公司领导的签字是不容置疑的。最后,主任说他已经不适合目前这个岗位,让他等待公司另行安排。回到家他对明丽说起这件事。明丽苦笑着说:“这的确是你的做事风格。”周末下午,明丽带小宝上补习班,马顺去母亲那里。刚进门,母亲又开始唠叨,他发觉母亲对以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记得,包括送他上学放学、他怎么被同学欺负、父亲的背叛和无情,每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可眼面前的事却记不住,有时甚至忘了马顺已经结婚搬出去。马顺也不
白癜风可以植皮吗理她,忍着满屋子的酸臭味自顾自收拾着垃圾。母亲一看动她的东西,不乐意了,把马顺刚刚收拾好的一袋子饮料瓶又给倒了出来,残留的饮料流的一地都是,到处黏糊糊的。马顺“腾”一下火气冒上来,朝着母亲喊:“你不是想你大孙子吗?这满屋子的垃圾,你孙子都不愿意来。”母亲一听孙子,脸上马上有了光芒,“对对,我孙子要来了。我给他买了好多好东西,我拿来给你看。”说着,跑到里屋翻她的宝贝去了。马顺趁着这个功夫,赶紧把拾掇出来的几大包垃圾拎到外面的垃圾箱。母亲拿出一大包东西得意地一样一样翻给马顺看,有好几套衣服,好几双鞋子,可都是二三岁孩子穿的。马顺很难过,母亲的脑海里还是小宝二三岁的样子。当年,马顺为了买房子和明丽结婚,不惜和母亲痛恨的父亲和解。婚后好长一段时间,母亲都不肯原谅他。直到小宝出世,母亲才慢慢重新接纳他。明丽对他母亲怀有成见,很少带小宝回去,所以母亲印象里的小宝还停留在马顺第一次带小宝回去的时候。收拾一下午,马顺看看差不多了,骑车回去,半路,接到明丽电话,说晚上不回去,带小宝在外面和朋友一起吃饭。马顺看时间还早,不想回家,也不想回母亲那儿,想找个人喝喝酒,说说话,可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一个能一起喝酒说话的人,于是只得作罢。自己找了个小吃摊,炒了两个菜,要了一瓶酒喝起来。喝到半酣,和小吃摊老板攀谈起来。天气寒冷,生意清淡,老板一边忙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和他说着话。老板说自己是外地人,来这边做小吃生意好多年了。“过年回去就不来喽,老婆说再穷也要一家人在一起。”老板呵呵笑着,说不出的满足。马顺很羡慕他,这么简单朴素的生活,自己却总是求而不得,小时候是这样,现在亦是这样。当初他为了让冰冷孤寂的心活过来,认了从小抛弃自己和母亲的父亲。父亲虽然答应给他买房,但提了两个条件,一是对于还有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观念的父亲,再婚后没有儿子,他接受不了,所以要求马顺有了儿子,要随他的姓。二是,结婚时不想和马顺母亲同时出现在婚礼上,意思就是不能让母亲参加自己儿子的婚礼。这两个苛刻的条件让马顺难以接受。可当明丽温柔地躺在马顺怀里时,他觉得为她做什么都是值得的。“唉”,马顺叹了口气。当初那个有着阳光般明媚笑容的明丽让他爱得不能自拔。可此刻,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她尖酸刻薄的嘴脸。他使劲摇头,想把那个不好的印象摇散,重新拼凑出当年的美好,可是真的好难,马顺已经不记得明丽温柔的样子了。回到家,明丽带小宝已经回来。明丽看上去容光焕发,心情很好,马顺就趁着她高兴把今年春节去母亲那儿的事提了一下。没想到,她很爽快的答应了。不过前提是,星期四去父亲家的时候,一定把父亲答应给小宝的十万块钱要来。星期四中午,马顺狠狠心到商场给曼曼买了一条纯羊毛围巾当生日礼物。想着要早点去父亲家做饭,他向主任请假。主任皮笑肉不笑地对他说:“以后你只要早晚打卡就行了,不用找我请假。”他对马顺说,经过研究决定,他由内勤调到外勤。马顺很气愤,涨红着脸和主任理论,主任说:“这不是我个人决定,是公司的决定。”说完扬长而去。马顺憋着一肚子气来到父亲家,他把围巾给曼曼,曼曼看都没看,随手放在一边。饭快做好的时候,沁沁带男朋友回来了,一家人都等着被沁沁介绍给她的男朋友,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临到介绍马顺的时候,沁沁居然直接把他忽略过去。马顺的脸有些挂不住,但想到一会还要和父亲谈十万块钱的事,就忍了下来。吃过晚饭,刷好碗,他来到父亲书房。书房很大,藏书很多,不过估计他一本也没读过,完全是为了附庸风雅。年轻时的父亲和几个朋友合伙做生意,挣钱后,就在外面勾搭上别的女人,抛弃了马顺的母亲。小时候马顺心里特别恨父亲,是他让自己和母亲生活在痛苦之中。年少的他,虽然有母亲差不多病态的保护,但怎么也弥补不了成长中没有父爱的缺憾。父亲正在擦拭刚得的一块玉牌,见他进来,眉头皱了皱,问:“有事吗?”马顺想今天无论如何要开口说那十万块钱,那是他答应明丽的。他咽了口吐沫,来掩饰自己的不安。他发觉,自从认下父亲那刻起,自己在他面前就矮了半截,有些怵他。他吞吞吐吐地说起那十万块钱,父亲一听,把手一摊,说:“没有。”然后就说做生意如何如何辛苦,怎么怎么不容易。马顺一听急了,指着父亲手里的那块玉牌说:“您这块玉牌也要好几万吧!”父亲一听勃然大怒,斥责他:“我花自己的钱,还临不到你来指手画脚。”马顺还想说两句,父亲用手指着他说:“你和你那个母亲一样,都是吸血*、寄生虫!”马顺的头“轰”的一声,愤怒瞬间冲到头顶。原本笨口拙舌的他口齿异常伶俐,一股脑儿把对父亲的愤恨骂了出来。他骂父亲始乱终弃,薄情寡义,骂他道貌岸然,虚情假意,诅咒他断子绝孙。马顺只管自己骂得痛快,全然没注意父亲手捂着心口,脸色煞白。救护车凄厉的叫声把他惊醒,他一声不吭就这样呆呆地站在那里,任由两个妹妹打他、骂他。看到父亲被抬上救护车,他也想跟过去,却被继母冷冷地推开了。马顺机械地走到母亲家,却发现家里防盗门敞开着,母亲不知去了哪里?他吓出一身冷汗,赶紧去找。没想到,在一家电影院门口,看到了明丽和小宝,还有一个男人。电影似乎刚散场,那个男人亲密地搂着明丽的肩膀,小宝在他俩身边开心的蹦蹦跳跳。明丽对那个男人说:“等他今晚拿到十万块钱,我就和他离婚,然后我们三个就能永远生活在一起了。”男人问:“小宝愿意吗?”明丽说:“你问他。”男人扭头问小宝:“小宝,妈妈离婚,你是跟爸爸还是妈妈呀?”小宝一丝都没有犹豫,说:“跟妈妈,我不喜欢爸爸,妈妈说爸爸是个窝囊废。”马顺顿时觉得万箭穿心,这么多年母亲近乎病态的爱让他窒息;施舍者姿态的父亲一直以来冷酷无情的打击着他可怜的自尊;老婆明丽,马顺是感激她的,是她在他快沉入黑暗时拉了他一把,有了小宝后,他更是把生活中所有的不如意,都揉碎了吞进肚子里,就为了给儿子一个和自己不一样的人生。可现在,她却狠狠地把他推入万劫不复的黑暗中。他没处说,没处诉,心灰意冷地站在跨江大桥上,看着底下湍急的江水,想一头扎进去。可他没有资格。母亲茕茕孑立地站在他曾经的学校门口,每看到一个下晚自习的孩子就抓住问:“看到我们家马顺吗?如果看到了,麻烦你对他说一声,妈妈在学校门口等他回家。”马顺站在午夜寒冷的十字街头忍不住放声大哭。